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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槐序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却又不断被光怪陆离的梦境惊醒。

梦境里交替着冰冷的湖水和温暖的怀抱,刻薄的嘲讽和担忧的眼神。

最后一次惊醒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头痛欲裂,眼眶酸涩,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疲惫。

手机上有几条新消息。

芳姐问他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再休息一天。

纪槐序犹豫了一下,回了句不用,随后起身去洗漱。

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继续。

洗漱完,他试图将自己完全埋入《无声》的配乐创作中。

用繁复的音符和轨道隔绝所有纷乱的思绪。

就在他对着一段总是处理不满意的旋律较劲时,手机响了。

纪槐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

是一个他很少联系,但交情颇深,是他大学时代的校友和少数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徐芝,一位业内知名的独立摄影师。

徐芝性格洒脱不羁,常年满世界跑。

拍些获奖无数却卖不了多少钱的艺术照片,和娱乐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喂?”纪槐序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沉浸工作后的沙哑。

“哟,听这声音,是我们纪大制作人又在闭关修炼了?”

徐芝爽朗的笑声传来,带着能驱散阴霾的活力。

“在哪呢?我今儿回b市了,想不想来迎接我?”

“我也刚回来没多久。”纪槐序揉了揉眉心,言意之下是不想。

“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徐芝在电话另一边撇了撇嘴。

“晚上有个小范围的聚会,来的都是些玩音乐,搞当代艺术的朋友,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想着你最近肯定因为工作憋坏了,过来透透气?”

徐芝发出邀请。

“就在琥珀,你知道那地儿,安静,私密性好。”

纪槐序下意识就想拒绝。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任何社交。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出去走走,见见那些与纷扰无关的朋友。

换个环境,也许反而能让他从关于秦峪的死胡同里暂时挣脱出来?

“……几点?”

他听到自己问。

“八点,怎么,真来?”徐芝有些意外,随即高兴起来。

“太好了,我还怕请不动你呢。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

挂了电话,纪槐序看着电脑屏幕上停滞的文件,深吸一口气。

希望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

另一边,正在摄影棚拍摄广告的秦峪。

拍摄休息期间,钱涛拿着平板走到正在补妆的秦峪旁。

“刚听琥珀那边一个朋友说,今晚徐芝搞了个局,好像纪老师也会去。”

钱涛一边汇报,一边观察着秦峪的脸色。

秦峪闻言眼神倏地一凝,透过镜子看向钱涛。

“徐芝?那个摄影师?”

“对,纪老师那个很少露面的朋友。”

秦峪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化妆台。

纪槐序那条消息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不上不下。

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纪槐序一定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否则以他那别扭的性子,绝不会用这种抽离了所有情绪的方式来回应。

是那些照片吗?

还是……更多?

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用最笨拙的方式藏了这么久。

难道就要因为几张照片、几个动图而前功尽弃?

不。

绝不能。

秦峪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再这样温水煮青蛙了。

纪槐序那颗看似坚硬、实则敏感脆弱的心,比他想象得还要容易受惊。

一味的迂回和等待,只会让他缩回壳里更深。

他需要做点什么。

不能直接的告白。

那只会把纪槐序彻底吓跑。

而是……一种更明确的姿态。

一种让纪槐序无法再继续用“误会”或“巧合”来自欺欺人的、温和却坚定的靠近。

“晚上还有什么安排?”秦峪问。

“有个品牌饭局,不过可以推掉。”

钱涛心领神会。

“推了。”秦峪干脆利落地下决定。

“帮我问问徐芝,方不方便多加个人。就说…我很欣赏他的作品,想过去讨杯酒喝。”

钱涛愣了一下。

“直接问?会不会太明显了?”

徐芝和纪槐序是朋友,这么突兀地凑上去,目的性也太强了。

秦峪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明显?我要的就是明显。”

他就是要让纪槐序知道,不管他在哪,秦峪都会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想躲他?躲不掉的。

——

晚上八点,琥珀。

这里与其说是个酒吧,不如说是个小型艺术空间。

灯光暧昧柔和,墙上挂着摄影作品,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酒精和松木的混合香气。

人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氛围确实轻松。

纪槐序到的时候,徐芝正和几个人聊得起劲,看到他,立刻大步过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可算来了!还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

他打量着纪槐序。

“啧,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你们搞音乐的都这么透支生命吗?”

纪槐序笑了笑:“没事,你也知道,老毛病了。”

徐芝清楚,也没多问,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群人面前,介绍给几位搞当代艺术和独立音乐的朋友。

话题很快围绕着艺术展开,纪槐序慢慢放松下来,偶尔也能插上几句话。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半小时后,琥珀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简单黑色衬衫却难掩气场的男人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目光在场内扫视一圈,很快精准地锁定了吧台旁纪槐序所在的位置。

是秦峪。

纪槐序手中的酒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冰球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少许,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

他怎么来了?

徐芝也看到了秦峪,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玩味的表情,主动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秦大影帝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小庙可容不下大佛啊。”

语气熟稔中带着点艺术家特有的、不买账的调侃。

秦峪笑着和徐芝握了握手,目光却越过他,直直地落在纪槐序身上,语气自然无比。

“徐老师就别寒碜我了。一直很喜欢您的摄影作品,听说您在这儿组局,冒昧过来讨杯酒喝,不打扰吧?”

“来来来,欢迎还来不及。”

徐芝精明,目光在秦峪和纪槐序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他笑着把秦峪引到他们这圈人里。

“正好,槐序也在,你们刚合作完节目,应该很熟了。”

“当然熟。”

秦峪从善如流地走到纪槐序身边,很自然地从侍者托盘里拿过一杯酒,状似随意地碰了下纪槐序僵持在手中的杯子。

“纪老师,好巧。”

巧?

纪槐序指尖冰凉,几乎用尽全部自制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他努力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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