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却没丝毫动作,只是皱着眉抬头,满脸不悦地说:
“父皇,
你想胡闹就去一边闹。
知不知道最近朝中多少事等着处理?”
他指了指桌上摞得老高的奏报,语气带着教训:
“看看!
这都是今年春耕的奏报,各地都在等着批示。
你一天不想着处理朝政,就盯着弟弟们胡闹。
没事就赶紧走,我还忙着呢。”
这话直接把朱元璋说懵了,大脑当场宕机。
他狐疑地转了圈,先看了看自己身上明晃晃的龙袍,又看了看身后列队的将士,语气带着点不确信:
“标、标儿,
咱……咱还是不是大明的皇帝?”
朱标想也没想就点头:
“是啊,怎么了?”
朱元璋抬手扣了扣脑袋,一脸茫然:
“那……那咱怎么听着你在凶咱呢?
是、是咱昨天拉稀的后遗症还没好,听岔了?”
这话差点让朱标笑出声,他赶紧咬紧牙,悄悄把左手伸到大腿旁,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强行压下笑意,摆出严肃的神情说:
“父皇,
您是大明皇帝没错,但我也是大明太子,
在政事上,本就无高低之分,只论对错。
现在我在处理朝政,您要是没事就先离开,陪弟弟们胡闹的时间我不拦着,但别打扰我办公,好吗?”
再次被朱标教训,朱元璋彻底炸了,指着他吼道:
“标儿!
你别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咱就会放过那几个兔崽子!
不可能!
今日这仇咱必须报,不然,咱的道心都不安宁!”
朱标却冷笑一声,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朝臣,摆了摆手说:
“行了,诸位大臣,
今日父皇犯了点脑疾,放心,明日我就能帮他调理好。
你们先回府邸,把今年的春耕之策再捋一遍,到现在,我已经发现至少三本奏折存在虚报、谎报、高报的情况。
我虽宽厚,但也容不得欺君!
给你们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看你们自己。”
说完,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都退下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抬头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虽想报仇,却也不敢在政事上含糊,只能摆了摆手:
“今日之事,标儿全权做主,不用问咱。”
大臣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等大臣们走光,朱标才把笔递给侍读,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一步跨到朱元璋面前,亮出自己的左腿,一根粗粗的铁链缠在腿上,另一头牢牢拴在演武场的门栓上。
朱元璋满脸诧异,刚想发问,朱标就先开口了:
“父皇,
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看到没?
这链子锁着我,您想进去收拾弟弟们?不可能。
除非您把我打死。”
他又指了指案几上的奏折,
“打死我倒容易,可这些朝政就得您自己处理。
您要是想偷懒放权,到时相权压过皇权,这可不是您的本意吧?
所以从根儿上,这场仗您就赢不了,还是放弃吧。
听儿臣一句劝,没事去后宫陪陪母后,才是正经事。”
听着朱标条理清晰的劝诫,朱元璋突然觉得像重新认识了这个儿子,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胖乎乎的身子里,藏着颗这么黑的心?
他顿时生出几分委屈,语气软了下来:
“标儿,
咱是不是你父皇?是不是你亲爹?
咱受了委屈,就不能报仇吗?
你这么对咱,考虑过咱的心吗?咱的心拔凉拔凉的!”
朱标只是瘪瘪嘴,语气也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父皇,
你才委屈几次,我的那些弟弟,这么多年受的委屈还少了,我怎么不见他们向我诉委屈呢?
要我说,你见好就收吧。
真要是让二弟犯浑,到时,嘿嘿,你后悔都来不及。
行了,父皇,我还要处理春耕奏报虚报的事呢?没时间陪你胡闹,赶紧离开吧!”
朱元璋被朱标堵得胸口发闷,那点委屈瞬间翻涌成了火气,却偏生被春耕奏报虚报这些字眼捆住了手脚,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他梗着脖子,手指狠狠点向演武场里,正探头探脑的朱肃等人,声音拔高了八度:
“标儿!
你别拿朝政当挡箭牌!
那几个逆子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
竟敢给咱下药,让咱在后宫、在太医面前丢尽脸面,这是大逆不道!是以下犯上!
按大明律,就算重罚也不为过,
咱不过是想打他们一顿出出气,合情合理!”
朱标慢悠悠地摸了摸腿上的铁链,铁链碰撞发出哐当声响,倒像是在给朱元璋的怒火浇冷水。
“父皇,
大明律也说,君王应以国事为重。
弟弟们顽劣,我自然会管教,但不是在春耕大计的节骨眼上。”
他指了指案几上还没批阅完的奏折,语气平静得近乎淡漠,
“您今日带着两百将士闯演武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让百姓以为宫里内乱?让百官心思浮动?这可不是小事。”
“你!”
朱元璋被噎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狠狠一跺脚,
“咱不管什么春耕不春耕!
咱只知道,咱是皇帝,却被自己的儿子欺负了!
这口气咽不下去,咱的帝王威严何在?”
他说着,竟耍起了无赖,往台阶上一坐,拍着大腿嚷嚷,
“今日,你不把那几个兔崽子交出来,咱就坐在这儿不走了!
你处理你的朝政,咱守着你的演武场,看谁耗得过谁!”
朱标见状,也不恼,只是俯身拿起一本奏折,慢悠悠地念了起来:
“陕西布政使奏报,当地春旱,需调拨三万石粮食赈灾,若三日内无批复,恐生民变。
父皇,您要是想在这儿坐着,我便陪您坐着,
只是陕西的百姓……”
“别念了别念了!”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满脸烦躁,
“咱说了是私事!私事!”
“父皇,在儿臣这儿,百姓生计、朝中安稳,从没有私事。”
朱标合起奏折,抬眼看向朱元璋,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还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弟弟们的错,我记下了,
等我处理完这些奏报,亲自带他们去给您赔罪。
但现在,您不能进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