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远刚恢复血色的脸庞,唰地一下又变白了。
紧接着影一又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将今天他们在灾民安置点听到的流言复述了一遍。
“完了……这次真完了……”
“神女真的要选新帝……表哥!这下弟弟我也帮不了你了!你不行就……就……”李文远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算神女选了新帝,我李文远也只认表哥一人!我爹也是!到时候新陛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放过我们……”
“啊!对了,我应该是走不出临江了。”李文远颓废地瘫在椅子上,双眼放空:“爹,儿子不孝,不能回去给您养老了。”
萧珩听着李文远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
他表哥对他有多好,他爹又如何教训他,说他不成器。
但其实,特别疼爱自己。
萧珩见李文远像是在留遗言似的,好笑地摇摇头,不在伪装声音:“景行。”
影一看着李文远的蠢样,忍不住在身旁补刀:“蠢。”
听到熟悉的称呼和声音,李文远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你刚才叫我什么?”
“景行。”萧珩唤李文远的表字。
影一再次补刀:“果然蠢。”
李文远:“……”这欠揍的话和语气,是影一没错了吧!
“……表!”兄子还未发出,就被影一捂住了嘴巴。
李文远:“……”
怪不得恒遥兄和他表哥一样少言无趣,足智多谋。
合着是一个人?
李文远拍开影一的手,白了他一眼:“怪不得我爹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我爹也是知道的对吗?”
萧珩点了点头。
这下李文远彻底绷不住了,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跑进里间。
萧珩无奈地跟了过去,在床边坐下。
“景行。”
被子里的人不作声,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
萧珩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隆起的被子,只听见里面传来闷闷的哭声。
他不是气,是怕。
从拿到账本后,他就像徘徊在鬼门关门口,时刻提心吊胆。
如今不过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萧珩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丝歉意:“景行,此事关乎重大,江南水深,盘根错节。若非如此,钱德海那些人又怎会轻易露出马脚。”
“瞒着你,也是为了让你最真实的反应,打消他们的疑虑。但,到底是利用了你,表哥跟你道个歉。”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是啊,如果他一早就知道恒遥兄就是当今陛下,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钱德海面前那般“真情流露”。
想通后,李文远心里那点被欺骗的委屈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抹了把脸,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先前那副颓废等死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亢奋。
“表哥!不!陛下!”李文远双眼放光地看着萧珩,小声地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可不相信一国之君出行,身边只有影一一个侍卫。
更何况他爹也知晓此事,就更不会放任陛下一个人胡来。
“既然他们把账册给了你,应该不会给你太长考虑的时间,明天神女祭天,钱德海定会邀你前去观礼。”萧珩思路清晰地分析:“只要你出现在祭天现场,在百姓和世人眼中,你便是支持神女的一份子,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如果不是他在这,到时候,李家就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李文远急道。
“恐怕由不得你不去。”萧珩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们既然敢演这么一出大戏,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我们若是不去,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立刻翻脸。”
那怎么办?那可是神女啊!那天晚上表……”李文远想到萧珩伪装身份的目的,怕自己叫习惯了暴露,又换回了原本的称呼:“恒遥兄你不都见了吗?那可是真正的神女。你……要与天斗?
萧珩被他这表弟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跟天斗?也太看得起他了。
云卿……神女……
萧珩心中默念着从妇人那里知晓的名字。
“你真当明天祭天的是真神女?”
“什么意思?”李文远被萧珩一这句反问问懵了。
不是真神女,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
假的?!
李文远瞪大了双眼:“我去!他们也敢?用神女的名号行骗,莫非真是失心疯啦?”
萧珩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淡淡回复:“利欲熏心,没什么不敢的。何况,他们怕是也以为京城最先流传出的神女是假的。”
所以才敢借此机会,想要利用流言,扩散舆论。
“明天,你我只管去看一出好戏。”
“好戏?”李文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万一……”
萧珩打断了他:“你忘了那晚的神兽?”
李文远一愣,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只通体雪白,眼神却极富人性的白虎。
只听萧珩继续说道:“那小家伙可记仇得很,你不过是说想要饲养它,它便喷了你一脸唾沫。你觉得,如果有人顶着它主人的名号招摇撞骗,它会善罢甘休?”
李文远恍然大悟。
萧珩见他神色舒展,又加了一重保障。
“况且,就算神女和神兽不愿露面……我的兵马,也已经混入了临江城内。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早在离京之时,京郊大营的数万精锐,早已脱下制式铠甲,化整为零。
他们或扮作南下的行商,或扮作走镖的趟子手,分批次,走水陆两路,跟随他们身后,正悄无声息地同样朝着江南地界聚拢。
等到明日,神女祭天,定会宣布新帝是谁,赵申背后之人也该登台现身。
那时,就是他们收网的时候了。
次日,午时。
临江城南,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早已是人山人海。
无数面黄肌瘦的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于此。
高台之上,香案、祭品、符幡一应俱全。
钱德海和赵申等人,身着锦袍,陪着一个戴着面纱、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李文远和萧珩站在钱德海赵申等人身后。
“时辰到!恭请神女祭天!”
随着一声高喝,那白衣女子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走上祭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