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洒进柴房。
那触目惊心的人血显得格外刺眼，又令我有几分兴奋。
李大华的眼睛瞪的老大，眼珠子仿佛都要从他的眼眶里挤出来，四肢已经无力的垂下。
与此同时，他的魂魄略显虚弱的立在一侧，茫然的看着女鬼手中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该我了。
我从竹椅上缓缓站起身来，老旧的竹椅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响。
在这寂静无人的子夜，准确无误的吸引了柴房里两只鬼的目光。
李大华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像是忽然摆脱了新死之魂的懵懂，张牙舞爪的朝我飞奔而来。
“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们一家人！”
明明杀死他的女鬼就站在那儿，嘴里却还不忘将一系列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我冷哼一声，不等他靠近我，便抬手紧紧捏住了他的下巴。
指尖传来阴凉的触感，即使是魂魄，也是会感觉到疼的。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自作自受。”
我懒得和他过多废话，冷下眼神瞥了他一眼。
这个点属实是有些饿了。
李大华连反抗都没来得及，便被我拆分入腹。
犹豫一秒，都是对填饱肚子的不尊重。
如此，他们一家人，也算是在我肚子里一家团聚了。
怎么不算一种成人之美？
解决掉李大华，我把玩着自己因为力量增长而长出来的指甲，静静地看着那只红衣女鬼。
方才只顾着享受李大华的死亡过程，都没时间正眼瞧过她一眼。
她身上的衣裙有些破旧褪色，随着晚风轻拂，竟有一种凄凉的意味。
样式像婚服上面却又没有婚服该有的繁琐绣纹。
也不像是如今这个年代的衣服。
长发覆面，黑雾缠身，透过发丝间的缝隙，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
综合判断，她应该也是一只老鬼。
应该很好吃？
我舔了舔嘴唇，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缓缓朝她走近。
空气里只能听到我那细微的脚步声。
她似乎不打算逃跑，目光追随着来到她身边的我。
血红的眼睛泄露不出任何情绪。
我凑到她面前抬起指尖缠绕着她的发尾，停留片刻后缓缓向上，将她散落覆面的长发轻撩至耳后。
即使她脸上有一条从额头贯穿至颧骨的疤痕，却还是难以遮掩她原本的清秀容貌。
而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并非是因为成了厉鬼而变成红色。
她的瞳孔仍然是琥珀色的，只是不知，为何眼白染成了血红。
我盯得有些入神，没注意到她眼底逐渐蓄起了泪水。
直到那冰凉的血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滴落到我的小臂上，我看着手臂上的泪，下意识脱口而出。
“还没吃你呢，你哭什么？”
再抬眸，她已变了一副模样。
我瞳孔骤缩，后退一步。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她的脸……和我原本的惨烈模样相差无几。
皮肉翻起，白骨外露，隐约还能看得出烧焦的痕迹。
也许是有种照镜子的感觉，我的心里瞬间揪作一团，那股始终萦绕在心口的怨气似乎在侵蚀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试图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紧闭双眼不愿再见到她的惨状从而触景生情。
心里只想快速解决她这个麻烦的存在，眼不见为净。
在我抬手准备掐上她纤细的脖颈那一刹那，指尖刚触及到那抹微凉，却感受到了她的迎合，带着一种坚决。
像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将自己呈上，作为我的腹中亡魂。
我的指尖微微颤抖，忽然对她产生了好奇。
当心口那股不适感渐渐缓和，我再次抬眸对上那双察觉不到情绪的眼。
她只是沉默着流泪。
“你认识我。”我的语气肯定，眼里带着审视。
从她漠视我的存在杀死李大华，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我吃掉，现下又心甘情愿的被我掐在手里。
她没把我当成威胁。
那便只能是故人。
我松开了她，静待她的回答。
她的身体却弯曲下来，顺势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大小姐……”她的声音沙哑而难听，咬字却十分清晰。
……？
我怔在原地。
思绪纷乱如麻。
但却记不起来任何关于生前的过往。
许是见我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她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血泪，随即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银镯恭敬的朝我递来。
“银珠找了您许久，许久……”
我接过这只镯子，上面的刻字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隐约还是能看出来是生辰八字，和眼前这只女鬼的名字——“银珠。”
在我摩挲着上面的刻字时，脑中却隐约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一张石桌，一把刻刀，一对银镯。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
此时我能断定，她没有在说谎。
毕竟她干涉不了我的记忆，那些零星片段也不会无端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如同一片浮萍独自飘荡了许久，除了那牌位上刻着我的名字，我对自己的一切一无所知。
眼下银珠的出现，犹如那把开启尘封往事解开我心底疑虑的钥匙。
“我不记得了。”我的语气和善了许多，微微屈身将她扶起。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着扑进了我怀里。
寂静的夜里只剩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听起来格外委屈。
我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也无法共情。
只能任由她尽情发泄那些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情绪。
银珠这一哭，便哭到了天亮。
村子里的鸡叫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家要回，岑苍栖若是睡醒没看见我的身影，估计要闹。
银珠只说了一部分关于从前的事情，她的嗓子因为致命的那场大火，说话变得极其艰难，只能缓慢又断续的与我讲述。
既然她是我曾经的贴身婢女，我也不能放任她不管。
“我该怎么把你带回去呢？”
我打量着抱着我手臂不肯撒手的银珠，顿时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