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死寂。
绝对的零度。
林峰悬在近地轨道，周围是亚当炸碎后的残骸。
那是一场绵延数万公里的紫色粉尘暴，混杂着扭曲的合金切片，在太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荧光。
他不疼。
这就很糟糕。
在这个距离，太阳辐射足以烧焦视网膜，真空能把肺里的空气抽干。
可他没感觉。
那些从亚当尸体里溢出的高维能量，疯了一样往他骨头缝里钻。
焦黑的碳化死皮剥落。
新长出的皮肤不是血肉。
是一种晶莹剔透、流淌着星河光辉的半透明晶体。
视界变了。
脚下的地球不再是那颗蔚蓝行星。
它成了一团由无数线条、数据、引力波构成的复杂几何模型。
哪里地壳要断，哪里火山要喷，哪里还有幸存者的心跳。
一览无余。
只要他动动念头，这颗星球的自转速度就能改变。
只要他伸伸手，就能抹平太平洋上狂暴的飓风。
这就是神？
没有喜怒哀乐。
只有绝对的冰冷与掌控。
脑子里，那个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分男女，直击灵魂。
【检测到高维载体……】
【权限交接中……】
【是否融合‘天道’权柄？融合后将获得永恒生命，成为新纪元的唯一观测者。】
诱惑。
致命的诱惑。
只要点头，所有的断骨之痛、战友死绝的悲凉、那种心脏被揉碎了的酸楚。
统统消失。
他会成为规则本身。
高高在上，俯瞰那群蝼蚁。
林峰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手。
完美。
晶莹。
法则构造的杰作。
但没有掌纹。
也没有做人留下的老茧。
“去你大爷的。”
林峰嘴唇蠕动。
真空中传不出声音，但他知道，那个所谓的“天道”听得见。
“老子拼了半条命，是为了回去在巷子口吃碗面的。”
“谁稀罕当你这种连痛觉都没有的破路灯？”
他闭眼。
意识沉入体内那片浩瀚的紫色能量海。
他在找“林峰”。
找那点属于人的渣滓。
很难。
神性如海，人性如舟。
但他抓住了。
是老陆临死前递过来的那根半截烟屁股。
是雨菲在他手心里画下的那个圆圈。
是影刃那个装逼犯断剑上的豁口。
是痛。
是饿。
是想骂娘的冲动。
“给老子滚出来！”
林峰暴喝。
双眼圆睁。
那双已经化作璀璨星空的眸子，硬生生被他逼回了浑浊的黑白。
【警告！拒绝融合将导致能量反噬，载体将……】
“我让你滚！”
林峰双手成爪，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没有犹豫。
他把那团代表着至高神权的紫色光团，连根拽了出来！
这不是撕衣服。
这是在生剥自己的神经系统。
那种痛。
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里，一寸寸地碾。
爽。
真他妈爽。
会痛，说明还活着。
林峰手里攥着那团足以毁灭星系的高维能量，低头看着脚下。
真惨啊。
大气层被撕得像件破棉袄，十几个巨大的空洞正往外泄露着氧气。
海洋倒灌，沿海城市一片泽国。
辐射尘埃正在大气环流里扩散。
那是绝种的毒。
这哪里是家。
这就是个快散架的烂摊子。
“既然老子不稀罕当神……”
林峰咧嘴，那笑容狰狞，难看，但那是人的笑。
“那就都还给这片地吧。”
他双手虚握，对着下方的地球，狠狠一推。
“合！”
轰——！
这次不是毁灭。
是重塑。
那团浩瀚的神之能量崩解，化作一场覆盖全球的金色暴雨。
无视空间距离。
瞬间淋透了地球的每一寸焦土。
……
“盘古”基地。
指挥大厅一片死灰。
于教授盯着即将归零的生命维持系统，那是人类灭亡的倒计时。
突然。
警报停了。
“教……教授！”
观测员嗓音劈叉，指着屏幕的手指都在抖，“大气层！大气层在自愈！”
主屏幕上。
原本代表致命辐射的红色区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褪去。
臭氧空洞闭合。
空气读数疯狂跳动，瞬间回到了工业革命前的纯净水准。
更恐怖的是地质云图。
那些原本狂暴的板块运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死。
断裂的地壳重新咬合。
喷发的火山被硬生生压回地幔。
就连那道高达千米的灭世海啸，也在这一刻变得温顺，缓缓退回海床。
神迹。
只有神迹。
“是林峰……”
于教授浑浊的电子眼渗出了机油般的泪液。
他死死盯着太空画面中，那个正在极速黯淡的小黑点。
“那个败家子……”
“他在散功！他在拿成神的机会补天！”
……
太空中。
林峰确实在败家。
每修补一处地球的创伤，他身上的神性光辉就剥落一层。
那种无所不能的掌控感在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早已透支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剧痛。
直到最后一缕辐射云被净化。
林峰彻底成了强弩之末。
他飘在轨道上，胸膛剧烈起伏。
体内能量散尽。
他又变回了那个满身伤疤、断了一条胳膊的凡人。
“完活，收工。”
林峰刚想闭眼，忽然觉得不对劲。
黑。
太黑了。
背面黑得像口棺材。
没了月亮，也没了亚当那颗发光的烂头，地球的潮汐系统还得崩。
“真是欠你们的……”
林峰苦笑。
他扫视四周。
亚当炸碎后的残骸到处都是。
几万公里的太空中，飘满了超合金装甲板、紫黑色的岩石山脉、还有那些冻结的怪兽血肉。
全是太空垃圾。
“虽然丑了点，凑合用吧。”
林峰调动体内最后一点力量。
甚至是压榨生命力挤出来的力量。
引力权柄。
起。
他单手虚抓。
方圆几万公里内，所有的残骸听到了集结号。
那是极其暴力的工业美学。
无数巨大的金属板块拖着尾迹，疯狂向着林峰面前的一个点汇聚。
挤压。
坍缩。
融合。
没有精雕细琢。
就是最原始的捏合。
亚当的残躯做地基，战舰的装甲当外壳。
几分钟后。
一颗崭新的星体，卡进了原本属于月球的引力轨道。
它不圆。
表面坑坑洼洼，到处是狰狞的金属断层和未完全融合的岩石尖刺。
有些地方甚至还露着半截战舰的引擎喷口。
像是一个从宇宙废品站里捡垃圾拼出来的弗兰肯斯坦。
极丑。
极硬。
但它在那儿，稳稳地转动着。
反射着太阳的光，给漆黑的地球背面洒下了一片带着金属质感的清冷光辉。
潮汐稳了。
林峰看着这个出自自己手笔的“杰作”，满意点头。
“这才叫艺术。”
“影刃那家伙要是看见这审美，估计得气活过来。”
做完这一切。
林峰彻底空了。
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