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赖宣就失手掐死了三郎。”
然而，预想中竹村的震惊、暴怒，甚至是否认，都没有出现。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早已预知了命运的疲惫。
他缓缓地垂下头，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早已冷掉的拉面，像是在看自己冷掉了的人生。
“……是吗。”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果然…是这样。”
他早就怀疑了。
从赖宣那异常冷静的反应，到后续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封锁与追杀，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最让他不愿相信、却又最合乎逻辑的答案。现在，林恩只是将那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而已。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中燃烧起光亮，死死地盯着林恩和V。
“你们是目击者。你们看到了真相。你们…必须帮我作证！”
“作证？”V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跟谁作证？荒坂的董事会？还是Ncpd？你是不是被打坏脑子了？我们现在是夜之城头号通缉犯，只要露面，下一秒就会被轰成渣。你让我们去荒坂塔的审判庭上，指证他们的新皇帝？”
竹村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他固执地看着林恩，仿佛V的讥讽只是耳边的风。
“我需要你们的证词，还有任何能够证明你们在场的证据。”他沉声说道，“我会用我的方式，将真相公之于众。赖宣的地位并不稳固，只要我能拿出铁证，我们去找华子小姐，她绝不会坐视不管！我不能让这个弑父的混蛋接手荒坂。”
林恩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答。他用筷子夹起一片合成肉，细细地打量着。
他的目光转向竹村，带着一丝探究与不解：“证据我有，但当然不能给你，我一直很好奇，竹村。荒坂三郎已经死了，一个死了的人，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维护他的‘真相’吗？甚至不惜与整个荒坂公司为敌。”
“你们不会懂的。”他低声说道，“我发过誓效忠于荒坂家族，三郎是一个伟大的人，我可以接受三郎大人的离去，但不能接受荒坂家族交到这样的人手上。”
“我出生在千叶，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贫民窟。在那里，每天都有人饿死、病死，或者在帮派的火并中变成一滩肉泥。我的童年，是在腐臭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和其他孩子抢夺残羹剩饭中度过的。”
“直到有一天，荒坂的‘选拔官’来到了我们那里。他们说，公司要从底层挑选最有潜力的人才，给予他们新生。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干净的衣服，第一次吃到真正的食物。对我来说，那不是选拔，是救赎。”
“成千上万的孩子参加了测试，最终只有几百人入选。我们被带走，接受最严酷的训练。体能、格斗、战术、忠诚……每天都有人被淘汰，或者死在训练中。”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才走到现在。”竹村的眼中，是混杂着骄傲与痛苦的光芒。
他抬起头，直视着林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三郎大人给了我一切，我得恪守忠诚和荣耀。
V听完，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看透世情的口吻淡淡地说道：“我很清楚荒坂的这套。‘鲤鱼跃龙门’，给底层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们为了爬上来而拼尽一切。说到底，还是生意。”
她看了一眼林恩，补充道：“现在这个时代，人类的基因还没被完全破解，对所有人来说还算公平。所以各大公司都喜欢搞这种平民选拔，就像淘金一样，总能从泥沙里淘出几颗好用的石子。成本低，回报高，还能赚个好名声。”
林恩轻轻放下了筷子。
他懂了。竹村不是愚忠，而是他的人生已经被“荒坂三郎”这个概念彻底格式化了。
三郎的死，不仅仅是主君的逝去，更是他整个世界观的崩塌。他对三郎极度崇拜，为三郎复仇，让真相大白，是他重塑人生意义的唯一方式。
很可悲，也很可敬。
但这与林恩无关。
“你的故事很感人，竹村。”林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但我们没兴趣卷进荒坂家族的内部斗争里。”
他看着竹村，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我们对你没办法完全信任，帮你忙，你得证明你自己的价值。”
竹村愣住了。
“哪方面的价值?”
“你现在只是一个被公司追杀的丧家之犬，连义体都没了，你连自保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真相大白？我为你作证，你怎么知道不是死路一条？”林恩把话说的不留余地。
但竹村并不傻，他喝了一口热茶，开口道:“你在查relic的事？所以你们那天在绀碧大厦的目的是那个芯片？”
说完，就连竹村自己都觉得串起来了。
“所以德肖恩，是被你杀的，中间人都死了，这说明交易没完成，芯片还在你们手里。”
“芯片在你们手里出事了？”
闻言，林恩仔细端详起竹村，这人说话口音呆呆的，结果不傻啊。
“是，relic芯片在我们手上，而且出事了，我们得找懂relic芯片的人。”林恩很大方的承认了
“你帮我们处理好这芯片的事情，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我愿意帮你作证。”
竹村想了一会，开口道:“可以，我去试着联系华子小姐，她肯定有办法。”
说完，竹村便直接起身。
“下次见，处理好了我再联系你。多谢!”
说完，竹村便离开了餐馆。
“你就这样放他走?”V问道。
“绑着他也没必要啊，这人应该还是有点人脉的，更何况他也不弱，义体被限制的情况下还能和现在的我过两招，留着说不定有用。看看他那边能不能趟出什么路吧，反正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信息，找赫尔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