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灰白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像一把生锈的刀片切入房间。周泽早已醒来,正就着那点微光,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消防斧的木质柄身被他用布条反复缠绕,增加摩擦力;几个空塑料瓶被清空,折叠塞进背包侧袋;他从有限的储备里取出两块高能量巧克力,犹豫了一下,又将其中一块掰开,小的那半放回角落,大的半块塞进口袋。
陈薇几乎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浓重。她将最后几滴水小心喂进女儿干裂的嘴唇,用湿布轻轻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女孩的呼吸依旧急促,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
“该走了。”周泽的声音打破沉寂。
陈薇身体一颤,深吸一口气,俯身在女儿耳边低语:“婷婷乖,妈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她的声音哽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女儿,将那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周泽率先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缓缓拉开房门。楼道里弥漫着熟悉的腐臭味,比楼下更为浓烈。他示意陈薇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放得极轻,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几乎不发出声音。
通往六楼的楼梯间更加阴暗,应急指示牌的绿光早已熄灭。墙壁上布满可疑的深色污渍,一些粘稠的、类似蛛网的白色物质挂在角落,随着他们的经过微微晃动。空气凝滞而潮湿,带着一股类似地下室和腐烂植物混合的沉闷气息。
周泽握紧消防斧,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不断扫视着上下楼梯的转角。陈薇紧跟在他身后,呼吸急促,手中的小刀对着空气,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们踏上五楼半的平台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许多小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周泽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陈薇立刻僵在原地,惊恐地抬头望去。
声音来自六楼楼梯口的阴影里,窸窸窣窣,时断时续。周泽缓缓抬起消防斧,身体微微下蹲,做好随时攻击或后撤的准备。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几个拳头大小、甲壳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甲虫从阴影里爬了出来,它们的长须在空中颤动,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周泽松了口气。只是虫子。他见过类似的,在楼下小区的变异草丛里。这些虫子似乎对他们不感兴趣,慢吞吞地沿着墙根爬走了。
陈薇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刚才那一刻她几乎窒息。
“跟紧。”周泽低声道,继续向上。
越接近六楼,那股腐烂的气味越发浓重,几乎令人作呕。楼梯扶手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知名的真菌。他们终于踏上了六楼的地面。
这里的景象比下面任何一层都要破败。几扇房门扭曲变形,像是被巨力撞击过。走廊的天花板塌陷了一角,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和缠绕的电线。地面上散落着碎玻璃、木屑和一些无法辨认的杂物。最令人不安的是,墙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深的刮痕,不像人类工具所能留下。
周泽示意陈薇保持安静,他侧身贴着墙壁,慢慢向前移动。根据陈薇之前模糊的描述,那个私人诊所应该在走廊中段。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那些变异虫子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约十几米,周泽看到了那扇门。门牌歪斜,但还能辨认出“康安诊所”的字样。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漆黑一片。
周泽在门口停下,仔细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血腥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甜腻腐败气味扑面而来,浓烈得让他几乎窒息。
诊所内部一片狼藉。候诊区的椅子东倒西歪,药柜被掀翻,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材散落一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一些干涸的、发黑的粘液。墙壁上喷溅着大片已经变成褐色的污渍。
周泽的心沉了下去。这里显然经历过极其惨烈的场面,而且看起来早已被洗劫过无数次。
陈薇跟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迅速熄灭。“没……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喃喃自语,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周泽没有理会她的绝望。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废墟。药柜空了,处置台翻了,但……他注意到里间医生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上没有窗户。
他走过去,试探性地推了推,门是锁着的。这在一片破败中显得有些不寻常。
他示意陈薇退后,然后举起消防斧,对准门锁的位置,猛地劈了下去!
“哐!”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诊所里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门锁应声碎裂。周泽一脚踹开房门。
办公室里同样混乱,文件散落一地,桌椅倾倒。但靠墙的一个金属档案柜却引起了周泽的注意——柜门紧闭,上面甚至还有一把看起来完好的挂锁。
就在周泽走向档案柜的同时,诊所外间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重而缓慢的……拖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