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西伯利亚狼”老巢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咒骂声,如同为郭春海三人的撤离奏响的一曲狂暴交响乐。但他们此刻无暇欣赏自己的“杰作”,求生的本能和猎人的警觉驱使着他们在黑暗的山林中夺命狂奔。
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空气吸入,仿佛要将气管都冻结。双腿如同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异常沉重,尤其是在这崎岖不平、积雪覆盖的山坡上。二愣子几乎是被郭春海和格帕欠轮流半拖半拽着前行,他背上那个塞满了文件和那个沉重小保险箱的帆布包,此刻感觉重若千钧,勒得他肩膀生疼,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拼命迈动双腿。
郭春海作为领队,不仅要顾着自己和二愣子,还要时刻警惕后方和侧翼。他手中的AKm枪口微微向下,食指始终虚搭在扳机护圈上,耳朵捕捉着除了他们三人粗重喘息和脚步声之外的一切异响。他选择的撤离路线并非直线返回边境,而是一条更加曲折、旨在摆脱可能追兵的路线。他们先是沿着一条干涸的溪谷向下狂奔了数里,然后猛地转向东,爬上一片陡峭的、布满风化碎石的山坡,利用复杂的地形来掩盖足迹和拖延追兵的速度。
“停……停一下……春海哥……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在翻过一道山梁,冲入一片相对茂密的落叶松林后,二愣子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一棵大树下,张大嘴巴,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衣,又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了一层冰壳,让他冷热交加,浑身难受。
郭春海也感到一阵阵眩晕,高强度战斗后的 adrenaline 褪去,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在一棵松树上,胸口剧烈起伏,看了看腕表,从他们发动袭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身后的火光和喧嚣早已被重重山峦阻隔,听不到任何追兵的动静,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休息五分钟。格帕欠,警戒。”郭春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格帕欠的状态相对最好,他只是呼吸略微急促,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默默点头,端着AKm,悄无声息地滑到林缘,伏在一处灌木丛后,警惕地注视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郭春海走到二愣子身边,帮他卸下那个沉重的帆布包,又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二愣子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冰凉的姜糖水,才感觉缓过一口气来。
“妈呀……差点……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二愣子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春海哥,咱们……咱们这算是成功了吧?”
郭春海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打开了那个从“肥熊”瓦西里屋里抢出来的帆布包。借着林间稀疏的星光和雪地反光,他开始清点这次的缴获。
首先是一些文件和账本。纸张粗糙,上面用俄文和一些奇怪的符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郭春海看不懂俄文,但他能辨认出一些数字和图案。账本上记录着似乎是交易往来,金额巨大,后面附着一些动物图案的简笔画——虎头、豹身、鹿角……触目惊心!还有一些像是名单的东西,上面有代号和日期。这些,无疑是这个偷猎集团犯罪的核心证据!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沉重的小型保险箱上。箱子是钢制的,看起来很结实,上面带着密码锁。郭春海尝试着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这里面会是什么?更多的金钱?还是更机密的文件?他不敢肯定,但这东西绝对至关重要。
最后,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帆布袋底部那些从墙角木箱里顺手抓来的零件上。他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金属材质,带着精密的螺纹和接口,上面刻着模糊的俄文编号和……一个类似于望远镜或者瞄准镜的图案?他又拿起另一个,形状不同,但材质和工艺类似。
“这……这好像不是猎枪上的东西……”二愣子也凑过来看,他虽然不懂,但也觉得这些零件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精密感。
郭春海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想起之前看到卡车上那些带有铭文的金属部件。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这些混蛋,恐怕不仅仅是在偷猎!他们可能还在利用边境的便利,走私军火或者……军事装备的零部件!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西伯利亚狼”集团的性质就更加恶劣,危害也更大!
除了这些从指挥室缴获的物品,他们此行的另一个巨大“收获”,便是亲眼目睹并部分摧毁了那个堆积如山的赃物堆放场。那些华美却沾满血腥的虎皮、豹皮、熊掌、鹿角……虽然大部分葬身火海,但足以证明这个集团犯下的滔天罪行。格帕欠精准拔除哨位,二愣子成功纵火,这些战术目标的达成,其价值丝毫不亚于手中的这些文件和零件。
“我们成功了第一步。”郭春海将物品小心地收回帆布袋,系紧袋口,语气沉重而坚定,“我们捅了马蜂窝,拿到了他们犯罪的重要证据,还毁了他们的老窝。但是,这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看向格帕欠警戒的方向,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二愣子:“这些东西,必须安全带回去!这关系到能否彻底铲除这个毒瘤,关系到能否为那些死去的生灵讨回公道!”
休息了短短五分钟,郭春海便强行下令继续前进。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身后的追兵可能随时会循着踪迹追上来,而且,天也快亮了,一旦天亮,他们在异国山林里暴露的风险将成倍增加。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疲惫和寒冷无情地侵蚀着他们的意志和体力。二愣子几乎是靠着本能在移动,好几次差点摔倒。郭春海和格帕欠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来照顾他。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老巢被端,损失惨重,内部一片混乱;或许是因为郭春海选择的撤离路线确实刁钻,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追兵的迹象。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的第一个安全撤离点——位于边境线附近、一处极其隐蔽的岩洞。这个岩洞是郭春海多年前偶然发现的,入口被藤蔓和一块活动的巨石遮挡,内部空间不大,但干燥避风,是理想的临时藏身之所。
三人挤进狭小的岩洞,用巨石重新堵好入口,终于获得了片刻真正的喘息之机。外面寒风呼啸,洞内却相对“温暖”。极度的疲惫瞬间将他们淹没,二愣子几乎是一进洞就靠着岩壁昏睡过去,发出沉重的鼾声。格帕欠也抱着枪,闭目养神,呼吸均匀。
郭春海却不敢立刻睡去。他将那个装满缴获物的帆布袋紧紧抱在怀里,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这次的收获,太丰厚了,也太沉重了。这些染血的皮毛、冰冷的零件、看不懂的文件和那个打不开的保险箱,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他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一次突袭成功的战利品,更是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是揭开一个跨国犯罪集团黑幕的关键钥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如何将这些证据安全送出去?如何应对可能到来的、更加疯狂的反扑和追杀?
洞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对于郭春海三人来说,带着这“丰厚”却烫手的缴获,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来临。他们就像怀抱珍宝行走于悬崖的旅人,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