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许大茂在最后一个村子——高家屯放完电影。
临走之前,村民们送了他一篮子鸡蛋和几个玉米面饼子,这已经是这一个月来,他获得的最好的东西了。
许大茂也不嫌弃,直接收了起来,然后就推着自行车往回走。
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洒在土路上,隐约能看到前方的坑洼。
风一吹,带着夜晚的凉意,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
每到这个时候,许大茂就会不由自觉的问候一下李末的亲戚。
“李末,你个混账王八蛋,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许大茂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厂里多风光,每天上班喝喝茶、聊聊天,到点就下班,哪受过这种罪?
就算是下乡放电影的,那也是在四九城附近,去的都是富裕的村子,人家不仅吃好的,喝好的,而且村子里面的小寡妇还对他暗中送温暖。
那才是神仙日子,哪像现在,他直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如今倒好,天天风吹日晒,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担心机器出问题。
话音刚落,自行车突然碾到一块大石头。
许大茂没稳住,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
自行车从他手里滑出去,后座的放映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胶片盒摔开了,几张胶片散落在泥水里。
“妈的!”许大茂疼得龇牙咧嘴,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膝盖一使劲,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刚才摔的时候,膝盖磕在了石头上。
他低头一看,裤子破了个洞,血正从里面渗出来,染红了裤腿。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看着散落在泥水里的胶片,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那些胶片是厂里的宝贝,要是弄坏了,回去还得受处分。
他赶紧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胶片从泥水里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可胶片上还是沾了泥点,有些地方甚至被刮花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许大茂坐在地上,手里捏着脏污的胶片,再也忍不住,骂骂咧咧地捶了一下地面,却只疼得自己抽了口气。
月光下,他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土路上,显得格外狼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许大茂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牵着马的老汉从对面走来,马背上还驮着两个布袋子。“小伙子,咋了?摔着了?”
老汉走近了,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大茂抹了把脸,把心里的委屈压下去,指了指地上的自行车和胶片:“大爷,我是轧钢厂的,下乡放电影,回去的时候摔了一跤,胶片也弄脏了。”
老汉哦了一声,蹲下来看了看胶片,又看了看他的膝盖:“这胶片可金贵着,得赶紧擦干净晾干。你这膝盖也得处理,不然要发炎。”
说着,老汉从布袋子里掏出块干净的粗布,递给许大茂:“先把胶片擦干净,我这马能驮东西,把你那自行车和机器放马背上,我送你一程。”
许大茂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遇到好心人,连忙道谢:“大爷,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他用粗布仔细擦着胶片,尽量把泥点擦掉,又把放映机和自行车绑在马背上。
老汉扶着他站起来,让他牵着马的缰绳,自己在旁边扶着他。“小伙子,听你这口气,像是受了委屈?”
老汉一边走,一边问道。许大茂叹了口气,把自己被李末算计的事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不甘。
老汉听了,笑了笑:“年轻人,别太气盛。人这一辈子,谁还没被人算计过?你要是想着报复,说不定还得吃更大的亏。不如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回去跟厂里好好说,态度好点,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许大茂沉默着,没说话——他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可老汉的话,又让他有些动摇。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镇上的卫生院。老汉帮他把东西卸下来,又叮嘱了几句,才牵着马离开。
许大茂看着老汉的背影,心里一阵暖流——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倒是一个陌生人帮了他。
他走进卫生院,医生帮他处理了膝盖的伤口,又开了点消炎药。走出卫生院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坐在卫生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五味杂陈。
报复李末的念头还在,可他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李末的对手——李末能说动周书记,背后肯定有人脉,而他自己,除了会耍点小聪明,啥也没有。
“算了,先回去再说。”
许大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把自行车从马背上卸下来,试着推了推,还好没坏。
他扶着车把,慢慢往城里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土路上,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他不知道回去后厂里会怎么处分他,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李末相处,但他知道,这次的苦旅,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太嚣张,否则迟早会栽跟头。
等他推着自行车回到轧钢厂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厂里的工人们正在上班,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围过来看热闹。
“哟,许大茂回来了?这是去非洲挖煤了吧?”
“看他那膝盖,是不是摔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许大茂低着头,只想赶紧躲回宿舍。
就在这时,他看到李末从医务科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账本,正跟同事说着什么。
李末也看到了他,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然后转身回了办公室。
许大茂看到那笑容,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李末,你别得意,这次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他推着自行车,一步步往宣传科走。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
他知道,他和李末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而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