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末刚从车间巡检回来,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就听见医务科的小护士低声议论——许大茂又在食堂说他的闲话,说他这个医务科科长是靠跟周书记走得近才当上的,他连个发烧都治不利索。
他捏了捏白大褂口袋里的体温记录表,指尖微微用力。
许大茂这阵子是越来越过分了,上次故意在他给工人发预防流感汤药时打翻药桶,这次又到处造谣,说到底,还是日子太闲,才有精力来找茬。
“既然这么闲,那就给他找份忙的活。”李末把记录表放在桌上,转身往周书记的办公室走。
他跟周书记的交情,可不是许大茂嘴里的“走关系”——表面上是去年周书记急性阑尾炎发作,是他带着医务科的人在医务科临时搭起手术台,硬生生抢回了他半条命,从那以后,两人既是上下级,更是过命的交情。
实际上,李末还是周书记的贵人。
自从他当上医务科科长之后,没少帮助周书记治疗他的老领导们的病痛。
这让周书记获得了许多大领导的称赞。
周书记心里直接把李末当成了宝贝疙瘩。
李末来到了周书记的办公室外面。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李末敲了两下,就听见周书记的声音:“进来吧,我猜就是你。”
他推开门,果然见周书记正拿着份文件,桌上还放着他昨天送来的降压药。
“周书记,您今天血压测了吗?”李末先走上前,拿起桌上的血压仪,熟稔地帮周书记缠上袖带——这是他每天来汇报工作时的习惯,周书记有高血压,他总得盯着点。
“刚测完,正常。”周书记看着血压仪上的数字,笑着点头,“说吧,除了我的血压,你今天还有别的事。”
李末收起血压仪,才开口:“是想跟您说宣传科下乡放电影的事。我这几天去偏远车间巡诊,听那边的工人说,他们的乡下从来没看过咱们厂放的电影,还问是不是轧钢厂只想着城里的工人,忘了他们乡下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诚恳了些:“其实那些偏远村子里,有不少咱们厂需要的粗粮,肉类和草药,要是宣传科能去放几场电影,既能让村民们知道咱们厂的心意,后续采购科收物资也能顺利些。工人吃得饱、身体好,生产效率才能提上去,您说对不对?”
周书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哪能听不出李末的弦外之音——许大茂最近针对李末的事,厂里不少人都知道,他这个轧钢厂的一把手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会儿他自然明白,李末这是借着宣传的由头,想治治许大茂。
“你说得在理,偏远地区的宣传不能落。”周书记抬眼看向李末,“不过这活苦,路远、设备沉,还得赶时间,交给谁去合适?”
“许大茂就挺合适。”李末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公允,“他年轻,二十多岁的人,体力好,该多历练历练;而且我听说他一直想往厂办调,这次要是能把偏远地区的放映任务办好了,也算是个拿得出手的功绩,后续提拔也有依据。”
周书记听完,当即拿起电话:“给宣传科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拟个下乡放映计划,指定许大茂负责,覆盖四九城百公里外的十二个偏远村,一个月内必须完成,完不成按厂规处分。”
挂了电话,周书记看着李末,眼里带着点笑意:“这下,许大茂一个月内,没功夫来烦你了。”
“还是您考虑周全。”李末笑了笑,又叮嘱道,“您记得按时吃降压药,我下午再过来给您测次血压。”说完,他才转身离开——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不到半小时,宣传科的办公室就炸了锅。科长拿着厂办的任务单,“啪”地拍在许大茂面前:“许大茂,你的活,一个月跑十二个村,每个村两场电影,一场都不能少。”
许大茂凑过去一看,任务单上的村子全是陌生名字,后面的距离标注更是让他头皮发麻——最近的一百多里,最远的都快到邻县了。他拿起任务单,声音都发颤:“科长,怎么全是偏远地方?以前不都安排近郊的村吗?”
周围的同事们早就凑过来看热闹,有人憋着想笑,又不敢明着乐,只能低着头假装整理胶片,肩膀却止不住地晃。
谁都知道许大茂跟李末不对付,最近他一直找人家的麻烦,现在突然被派去跑这么苦的差事,明眼人都能看出门道。
宣传科科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为什么是你,你心里没数?你前段时间怎么跟李科长找茬的,现在就忘了?别以为自己有点小关系就了不起,人家李科长救过周书记的命,你跟他斗?你凭什么?”
他指了指任务单上的日期:“厂办把时间卡得死,一个月内必须完成,要是耽误了,别说调厂办,能不能保住工作都两说。”
许大茂拿着任务单的手越攥越紧,纸边都被捏得发皱。
他看着科长严肃的脸,又瞟了眼周围同事幸灾乐祸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末居然能让周书记这么护着,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苦差事。
“科长,我……”许大茂还想辩解,却被科长打断:“别废话,任务已经定了,你要是不想干,直接找周书记说去。”
说完,科长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许大茂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白大褂的衣角被他攥得变了形——他知道,接下来这一个月,他算是彻底没好日子过了。
许大茂捏着那张盖了厂办红章的任务清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边被他攥得发皱,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耳边还回荡着宣传科科长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你能给别人下绊子,别人就不能还击?”科长的声音在脑子里盘旋,他哪里不明白,这分明是李末搞的鬼——可偏偏抓不到任何把柄,连去找周书记告状的理由都没有,只能像吞了黄连似的,把苦水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