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影子在光中收拢成一点，星玄指尖的温度还没散尽，怀表表盘上的裂纹却已经开始愈合。灵泉空间的震颤像退潮般从脚底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稠的静止感——不是真空，也不是空气，更像被塞进了一个刚剥开的椰子，湿热、密闭，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腥。
“系统？”星玄低声问，嗓音有点哑，像是刚从KtV吼完《死了都要爱》出来。
没回应。
他皱眉，正要再试，余光一瞥，发现灵汐整个人轻飘飘地浮在半空，脚尖离地约莫三寸，银发无风自动，瞳孔正缓缓转成琉璃色，嘴里嘟囔着什么。
“咸……咸鱼？谁烤咸鱼没放孜然？”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结果什么味儿都没闻到。
灵汐没理他，小脑袋微微歪着，像是在听什么只有她能听见的ASmR音频，嘴唇微动：“绳子……绑着命……快断了……长生不老的谎话……”
星玄眉头一跳。
这话听着就不吉利。上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长生”，还是某个修仙世界里被自己亲手拆了炼丹炉的疯批老道，临死前还喊着“本座与天地同寿”，结果下一秒就被雷劈成了碳烤人形叉烧。
他立刻反手按住怀表，灵力注入，调出灵泉空间的“宿主保护模式”日志。屏幕上一串数据飞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行红字：【检测到未知信息流穿透次元屏障，来源：未命名位面，性质：预兆性精神投射】。
“预兆？”星玄冷笑，“你这系统现在连梦话都开始当警报使了？”
日志往下翻，记录显示灵汐的神经波动在穿越完成的瞬间飙升至临界值，随后被一股非物理性力量牵引，持续了整整七秒。而这七秒里，灵泉空间的表层竟然自发泛起海浪纹路，像被人用勺子搅过一圈的奶茶。
“不对劲。”他喃喃，“上回集体意志还能被你归类成‘合法情感数据流’，这次连分类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灵汐，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灵汐？在线吗？别告诉我你刚才是去元宇宙开会了。”
灵汐眨了眨眼，琉璃色退去，恢复成银白，小嘴一瘪：“人家在接收信号……很吵，像一百个广场舞大妈同时跳《最炫民族风》，还自带混响。”
“那你刚才说的‘长生不老的谎话’，是哪个频道播的？”星玄蹲下来，平视她。
“不是频道。”她摇头，抱着小树的手紧了紧，“是味道。海风、腐木、还有那种……像糖浆流进下水道的甜香。他们用那个味道，骗自己能活到天荒地老。”
星玄沉默两秒，忽然抬手，用指节在空气中轻轻一震。
高频声波扩散，像无形的巴掌拍在神经末梢上。这是他在抗日位面教队员时顺手改良的“战意唤醒法”，原本是怕新兵上战场腿软，现在拿来当精神ct用。
灵汐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眼神瞬间清明：“哎哟！轻点！我脑子不是蓝牙耳机，不能随便配对！”
“清醒了就行。”星玄收回手，“刚才那股味儿，还能找回来吗？”
“找？”灵汐歪头，“你不是有空间吗？倒点泉水，我吐口奶，不就有了？”
“吐你个头。”星玄翻白眼，“是‘能量转化-嗅觉映射’，不是灵汐牌味精提取。”
他站起身，走到灵泉边，指尖一划，割破皮肤，一滴银白色的血落入水中。水面顿时泛起涟漪，一圈圈波纹扩散，映出模糊的光影——半透明的鱼尾轮廓一闪而过，随即被一股无形力量扭曲，像被pS液化工具胡乱拉扯过。
【警告：检测到因果律级预兆，模拟风险等级S，建议终止操作。】
“建议无效。”星玄冷笑，“上次你说‘群众呼声是干扰’，结果呢？咱们现在不还是顶着《义勇军进行曲》的bGm穿越？”
系统沉默了两秒，电子音弱了半拍：“……那回是特例。”
“这次也是。”他盯着水面，“灵汐的感知不是数据流，是她的本能。你拦不住，也定义不了。”
话音落下，泉水翻涌加剧，一缕气息缓缓升腾——海腥混着朽木的霉味，再裹着一股甜腻到发齁的花香，像是有人把玫瑰精油倒进了海鲜大排档的下水道。
星玄只闻了一下，胃就微微抽搐。
“这味儿……谁家香水叫《永生の棺材板》？”
白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如果‘长生’是谎言，那真相就是死亡。而全村人都在拼命掩盖死亡，说明……他们怕的不是死，是被人发现他们在装死。”
星玄看了他一眼：“所以凶手不是一个人，是一套制度？”
“更糟。”白淡淡道，“是信仰。当谎言成了信仰，揭穿它的人，就是异端。”
灵汐缩了缩脖子：“他们不信真相……只想要那个味道。闻着它，就能假装自己不会烂。”
星玄低头看着水面，那鱼尾纹路又闪了一下，随即彻底消散。
他忽然笑了：“有意思。以前救人，是救命。这次……是要掀人家的遮羞布？”
“而且是用味道掀。”灵汐补充，“还是臭的。”
“那咱们得讲究点策略。”星玄活动了下手腕，“不能像上次那样直接冲进敌营放烟花。这次得先当游客，再当侦探，最后……当拆台王。”
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糖纸，熟练地折了只纸鹤，放在石台上：“我查过类似案例。信仰体系崩塌前，通常会有三个征兆——祭祀频率增加、对外来者敌意上升、以及……气味管理失控。”
“气味管理？”星玄挑眉。
“对。”白点头，“越是怕人发现真相，越要拼命掩盖。香火、熏香、香水……都是障眼法。但破绽往往就藏在这些‘掩盖’里。”
星玄若有所思：“所以这股‘异香’，不是他们在庆祝长生，是在……掩盖腐败？”
“准确说，是掩盖‘不能长生’。”灵汐晃着小脚丫，“他们绑着命，用绳子。可绳子……快断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星玄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将灵汐轻轻托起，放进星砂斗篷的悬浮光晕里。光晕微微荡漾，像摇篮般轻轻晃动。他指尖凝聚一缕灵泉雾气，缓缓渡入她眉心。
“上次你帮我稳定战意，这次换我。”他低声说，“别再硬接那种信息流了，咱们又不是5G基站。”
灵汐哼了一声，闭上眼：“我才不是基站……我是信号塔，带wIFI的。”
白看着这一幕，没说话，但手里的折纸鹤多叠了一层翅膀。
星玄收回手，看向怀表。表盘上的裂纹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淡蓝色的光晕缓缓流转。
他知道，那是新世界锚定的前兆。
果然，三秒后，系统声音终于响起，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卡顿的直播：“新世界载入中……位面名称：海岛……环境特征：亚热带海洋性气候，常住人口约两千……主要文化符号：祭祀、传说、海女……”
星玄听着，忽然抬手打断：“等等。”
“怎么了？”系统问。
“你刚才说‘海岛’？”
“是。”
“没提具体名字？”
“该位面在系统数据库中标记为‘未完全解析’，故仅提供基础环境参数。”
星玄眯起眼，转头看向灵汐：“你闻到的味道里，有没有……一种特别老的绳子味？像是泡了几十年海水的那种？”
灵汐睁开眼，认真回想：“有……还带着铁锈和……眼泪？”
星玄笑了：“得，这地方怕不是把‘传统’当祖宗供着，连呼吸都得按祖训来。”
白将折好的纸鹤轻轻放在灵泉边：“如果祭祀是谎言的外壳，那祭品就是谎言的燃料。而祭品……通常是最干净的。”
“所以这次的任务目标。”星玄双手插进裤兜，银发在空间微光下泛着冷调，“不是救人，是救‘真相’？”
系统沉默了几秒，光幕缓缓浮现一行字：
【世界载入完成】
【任务发布倒计时：3……】
星玄看着那行字，忽然转身，对白说：“这次，咱们不先出手。”
白点头。
“先听故事。”
【2……】
灵汐在光晕中翻了个身，小声嘀咕：“希望他们讲的……别太难闻。”
【1……】
星玄抬起手，指尖轻轻搭在怀表上，银白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他半边金色竖瞳。
表盘边缘，一滴水珠缓缓凝聚，顺着金属外壳滑落——
砸在石台上，裂成五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