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星辰被远远抛在身后,陈夜与月婵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两颗陨石,在荒芜的星域中沉默穿行。陈夜伤势未愈,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凭借星寂之体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规避着最危险的区域。月婵紧随其后,太阴之力化作无形的薄纱,抚平二人遁行引起的细微涟漪。
历时数月,穿越数片连星辰残骸都化为齑粉的绝对虚无地带后,前方的景象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空间不再稳定,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折叠、断裂的混沌状态。视线所及,巨大的山脉一半生机盎然、绿意葱茏,另一半却已风化万年、只剩枯骨;河流在空中倒悬奔流,水花溅落处,时间忽而加速、忽而凝滞;更远处,有宫殿的飞檐斗拱半截崭新如初,半截却已爬满时光的苔藓,仿佛不同的时间碎片被强行拼接在了一起。这里没有方向,没有完整的法则,只有破碎的时空片段如同万花筒般旋转、碰撞、湮灭。
这便是“时光废墟”,上古时空大战留下的永恒伤疤。
“小心,此地法则崩坏,一步踏错,便可能被卷入未知的时间乱流,或瞬间衰老,或退回稚童。”月婵紫眸中月华流转,仔细感知着周围混乱的时空之力,声音凝重。
陈夜点头,将神识收缩到极致,不敢轻易探出。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引动丹田内的星月钥匙。钥匙微微震颤,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光晕所及之处,那些狂暴的时空乱流竟稍稍平复了一丝,仿佛遇见了同源的气息,显露出一条极其微弱、却相对稳定的路径。
“钥匙能感应到此地的时空本源。”陈夜心中一喜,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时光废墟确实与星月同盟的终极计划有关。
两人循着钥匙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在时光碎片中穿行。他们看到巨大的妖兽骸骨在眼前由死复生,仰天咆哮,下一刻又化作飞灰;看到上古修士激战的残影,剑气纵横,道法轰鸣,却无声无息,如同默剧;甚至看到星辰诞生与毁灭的加速景象,瑰丽而恐怖。
突然,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完整的遗迹。那是一座崩塌大半的巨型祭坛,风格与星辉殿、星骸迷宫中的祭坛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破损。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面布满裂痕、边缘模糊不清的巨大的琉璃镜面。镜面中并非倒影,而是无数光影飞速流转,演绎着生老病死、王朝兴衰、星辰轮回的景象,散发出浓郁的时光法则气息。
“时空回廊的碎片……”月婵低语,认出了这件传说中的异宝残骸。
就在两人靠近祭坛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面琉璃镜面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陈夜与月婵笼罩!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两人的神魂仿佛被硬生生扯出体外,投入了那飞速流转的光影之中!
天旋地转,时空变换。
陈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鸟语花香、灵气充沛的山谷,身着流云门普通弟子的服饰,修为只有凝气三层。不远处,师妹林溪正笑着向他招手:“陈师兄,快来看,这株灵草快要成熟了!”
是流云门!是他在北境,尚未遭遇灭门之祸时的景象!
幻境?不,无比真实!泥土的芬芳,阳光的温度,灵草的香气,甚至体内微弱却真实的灵力流转……一切都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不对!”陈夜猛地警醒,丹田内星陨古剑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提醒着他真实的身份。但周围的“现实”却如同坚固的壁垒,不断冲刷着他的认知,试图让他沉沦。
“坚守本心!这是时光废墟的考验!”他咬牙低吼,试图运转《星符经》,却发现功法滞涩,修为被压制回了最初。
与此同时,另一片时空碎片中。
月婵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清冷月光笼罩的山巅,脚下是波澜壮阔的云海。静仪庵主面容严肃地站在她面前:“月婵,你乃月华魂晶选定之人,肩负光复守月庵、对抗蚀天之重任。斩断尘缘,方得大道。从今日起,你需忘却前尘,潜心修行。”
忘却前尘?月婵紫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陈夜的身影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一种孤寂冰冷的道心开始滋生。
“不……”她下意识地抗拒,眉心月痕微微发热,与魂晶深处那一丝与陈夜星月同辉的共鸣产生了联系,抵御着幻境的侵蚀。
两处幻境,都在利用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与记忆,试图将他们拉回“过去”,困在永恒的时光片段中。
陈夜面对“师妹”纯真的笑容,面对师门祥和的气氛,道心剧烈动摇。若能留在此地,是否就能避免后来的惨剧?是否就不用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陈夜眼中闪过挣扎,最终被坚定的厉色取代。他猛地闭上眼,不再去看那虚幻的温暖,全力沟通丹田内的星月钥匙!“星月同辉,万法皆虚!破!”
钥匙感受到他坚定的意志,爆发出微光,虽无法直接破开幻境,却稳固了他的神魂。
另一边,月婵亦在静仪庵主的“教诲”与对陈夜的牵挂中艰难抉择。最终,那缕星月共鸣战胜了孤寂的道心,她清叱一声:“我心有月,亦映星辉!尘缘非绊,乃是道途!散!”
紫月剑意冲天而起,虽威力十不存一,却斩破了眼前的云海幻象。
轰!
两处幻境同时破碎!陈夜与月婵的神魂回归本体,依旧站在那残破的祭坛前,琉璃镜面光芒黯淡,裂痕又多了一道。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后怕与更加坚定的默契。方才的幻境,非是杀戮,而是诛心!若非彼此间那牢不可破的星月联系与对使命的坚守,恐怕真会永堕轮回幻影之中。
“看来,此地不仅是藏身之所,更是对心性与传承的试炼场。”陈夜沉声道。
就在这时,那面破裂的琉璃镜面中,不再呈现纷乱光影,而是缓缓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星月符文,以及一副指向废墟更深处的简略星图。符文的意思赫然是“欲明轮回,先渡己身。时空尽头,见吾真意。——星符 留”
星符真君竟然在此留下了线索!
陈夜与月婵精神大振,看来时光废墟之行,远比想象中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