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斯特穿好了制服,每一颗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
他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扫过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
瑟琳已经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剧烈的运动,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数据记录。
但另外两个样本,状态却很奇怪。
伊芙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脸颊上却带着两团不正常的、因为极致羞辱而浮现的潮红。
而那个叫艾莉森的女人,虽然站得笔直,脸上却也泛着同样的红晕。
她的呼吸,比正常频率快了7.3%。
“你们怎么了?”
梅菲斯特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一个工程师在询问两台出现异常读数的仪器。
伊芙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深,像要把自己缩进地面的缝隙里。
艾莉森却抬起了头。
她迎上梅菲斯特的视线,那双毫无波澜的棕色眼瞳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分析与渴望的情绪。
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羞耻的语调,清晰地回答。
“发情了。”
这三个字,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214号的笔尖,在记录板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失控的刻痕。
“你这个……”
“你这个贱人!走狗!婊子!”
一声嘶哑的、破碎的尖叫,从瘫在地上的伊芙喉咙里撕扯出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上半身,那双被泪水和仇恨浸泡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艾莉森。
那不是咒骂。
那是一个对自己的不堪而感到耻辱的人,发出的哀嚎。
艾莉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梅菲斯特身上。
“我申请,成为您的实验对象。”
她的声音平直,逻辑清晰,像在提交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报告。
梅菲斯特看着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是同意还是拒绝。
“可以。”
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但这个实验,有失控的风险。”
他的视线,像最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艾莉森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你有可能受孕。”
“而根据现有条例,实验产生的后代,如果被判定为不具备价值,有可能会被……销毁。”
“你也能接受吗?”
销毁。
这个词,让伊芙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想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想到了那绞肉机般的声音。
艾莉森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甚至露出了一丝近乎狂热的微笑。
“我同意。”
“我甚至渴望,能与您生下一个真正的魔人族。”
她向前走了一步,凑近梅菲斯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声音补充道。
“而且,和她不一样。”
艾莉森的目光轻蔑地瞥了一眼正在穿衣的瑟琳。
“在进行这种行为时,我是有感觉的。”
“这能为您的研究,提供她永远无法提供的、关于‘快感’的,独一无二的数据。”
梅菲斯特的视线,在艾莉森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会。
然后,他平静地开口。
“如果诞下的幼崽,具备情感。”
“我会申请将培养,将其修改为‘成年后流放’。”
这句话,让艾莉森那张狂热的脸,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她看着梅菲斯特,那双棕色的眼瞳里,第一次,浮现出名为“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情绪。
“您……”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
“您对人类的理解,令人惊讶。”
“这正是人类需要的……”
她顿了顿,用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词,定义了眼前的恶魔。
“您很仁慈。”
梅菲斯特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看着她,像在纠正一个基础的逻辑错误。
“我并不符合‘仁慈’这个定义。”
“这只是为了观察一个具备情感的魔人族个体,在脱离集体环境后,独立生存的后续数据。”
“这是实验的一部分。”
艾莉森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那短暂的柔软迅速褪去,重新被那种绝对理性的狂热所覆盖。
“即使如此,我也要感谢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压抑的、干涩的激动。
“我无法确定,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理智。”
“但有了您的保证,我想,这并不是问题。”
梅菲斯特点了点头,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不再多言。
“希望你能继续配合。”
“我会的。”
艾莉森毫不犹豫地回答。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视线落在了那个瘫在地上,连呼吸都微弱下去的伊芙身上。
“我希望能在晚上休息时,限制这位‘样本1’的活动。”
艾莉森的语调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直。
“这位对我产生的仇恨很强烈,有极高的概率,会在我进入休眠状态时,对我发起攻击。”
梅菲斯特看向地上的伊芙。
那个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反应,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可以。”
他平静地同意了艾莉森的请求。
……
夜深了。
储藏室陷入一种粘稠的、被呼吸声割裂的寂静。
伊芙被特殊的光束限制在床上,此刻正平静的注视着天花板。
打破沉默的,是艾莉森。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挑衅,更像一种好奇。
“你在想什么?”
伊芙没有回应。
“是在想你的神为什么不救你,还是在想怎么杀我?”
伊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猜是后者。”
“这很合理。仇恨比信仰更直接,人类总是这样,遇到不合心意的就要毁灭。”
伊芙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而破碎。
“……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到什么?”
“恶心。”
艾莉森停顿片刻。
“你是说我对他的反应,还是指我本身?”
“都是。”伊芙说。“你像一条……闻到腐肉味的蛆。”
艾莉森笑了一下:“你用‘蛆’比喻,是因为蛆在腐烂中生存,你认为魔人族是腐烂的?”
“不是吗?”伊芙突然笑了:“你像动物一样发情,就为了……成为一组更好的数据?”
“是的。”
艾莉森回答得坦然。
“这很高效。我的生理反应是真实的,这能为研究提供纯样本。”
伊芙的笑声停了,她发现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疯子的逻辑。
“……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死亡?如果我的死亡能被计入有效数据,那比大多数人类的死亡更有价值。怕痛苦?可控的实验性痛苦,远比人类施加给同类的、无目的的折磨更容易忍受。怕……孩子被销毁?”
艾莉森继续说。
“确实怕。但梅菲斯特给出了方案。‘流放’。”
“我的孩子不会因此而死,你知道的他们一般不会骗人,这很低效。”
“而且参与实验很有趣。”
伊芙猛地转过头,在昏暗光线下眼神亮得吓人。
“有趣?你以为你装的像他们他们就会接纳你吗?”
“艾莉森,你看看你自己。你在渴望,你在恐惧,你在计算得失……你哪一点不像个人?”
“你只是把自己,献祭给了你想象中的‘理性’。和我向神祈祷,没有本质区别。”
艾莉森这次沉默更长。
然后,她用一种罕见的、近乎呢喃的语气开口。
“……也许吧。”
“但我的‘神’,至少能带来一个痛苦更少的世界呢?”
“你的神,又回应过你什么?”
伊芙没有回答。
她闭上了眼睛,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受伤的野兽。
艾莉森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