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发丝微乱,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夏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直往下沉:“墨尘?慢慢说,发生何事了?”
墨尘像是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吐出的字句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殿内:
“他们说...大师兄,找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云溪急得一把抓住墨尘的胳膊。
一向稳重的墨尘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他们把大师兄抓起来...关进九重天牢了!”
“什么?!”云溪失声。
夏蓝面色瞬间冷若冰霜,周身气息一凝,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右手已猛地向地面一拍——
轰!
一个庞大而精妙的搜寻阵法瞬间以他为中心铺开,灵力磅礴如海啸,几乎抽干了偏殿内所有流动的灵气!
阵法光芒一闪而逝,夏蓝闭目凝神,几乎是瞬间便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牵动了他三年心魂的气息——在仙界正中央,那戒备最森严、关押重犯的九重天牢!
夏蓝身影已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不顾体内刻意压制的灵力因此剧烈震荡,以最快的速度撕裂空间,直奔天牢而去。
云溪和墨尘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拼尽全力跟上那转瞬即逝的残影。
天牢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各大仙门的代表、世家家主、天庭要臣,几乎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他们围成一个半圆,目光各异,齐齐望向广场中央。
夏蓝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九重天牢外围那肃杀冰冷的玄黑广场上。
他来得太快,甚至来不及束发,更别提披上外袍,只一身单薄的雪白中衣,衣袂在疾速带来的气流中猎猎翻飞,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唇上不见半分血色,整个人像一只白鹤。
他手中紧握着的白玉拂尘,因主人激荡的情绪和奔涌的灵力而微微震颤,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混合着惊讶、探究、幸灾乐祸与凝重期待的复杂气氛。
夏蓝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广场中央那个悬吊着的、巨大的禁神黑铁牢笼死死攫住。
那牢笼黑沉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隔绝一切探查,冰冷而死寂。
但夏蓝不需要用眼睛看,不需要用神识探。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一种三年间日夜搜寻、几乎成为本能的感应,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就在那里面!
是他寻找了三年,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徒弟安英的气息!虽然微弱,但那确确实实是安英!是他熟悉的、干净的灵魂本源!
“安英!”
几乎破音的呼喊从他喉间冲出,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法言喻的心痛。他再顾不得其他,身形一动,便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黑色牢笼!
“站住!”
“仙尊请留步!”
数道厉喝同时响起。
守卫在牢笼四周、身着玄甲、气息森严的天牢守卫瞬间而动,手中闪烁着符文禁制光芒的长戟交叉,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
强大的灵力威压混合着天牢本身的禁锢之力,如同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将夏蓝前冲的势头遏制住。
夏蓝被阻,脚步踉跄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些守卫:“让开!”
为首的守卫统领面色冷硬,虽对仙尊保有基本的恭敬:
“仙尊大人息怒!此乃天牢重地,关押重犯,没有刑堂联合令牌,任何人不得靠近囚笼!请您莫要让我等为难!”
“重犯?”
夏蓝的声音因极度压抑而颤抖,“你们说他是什么重犯?!那里面关的是本尊的徒弟!是凌霄山首徒徐安英!你们凭什么抓他?凭什么将他关在此处?!”
他的质问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一种悲愤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从人群前方传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哟,仙尊大人竟然是最晚来的?真是让老夫意外啊。”
徐承业排众而出,脸上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目光在夏蓝单薄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刻意提高了声调:
“不知仙尊大人日日搜寻,遍及三界,号称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爱徒,怎么消息还能如此迟钝?
莫不是……这‘病’得实在太重,连耳目都不灵光了?还是说……仙尊其实早知道他在何处,只是……不便来找?”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引得周围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夏蓝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强忍着立刻清理门户的冲动,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
“徐承业!你在这里颠倒黑白,意欲何为?!”
“我?老夫可不敢。”徐承业故作惶恐地摊了摊手,随即脸色一沉,指向那黑色牢笼,义正辞严地说道:
“只是这徐安英,身上好歹流着我徐家一半的血脉。
他三年前残杀同门,证据确凿,之后更是畏罪潜逃,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照《仙界律例》第七条,戕害仙门同道,该当何罪?仙尊大人,您执掌仙界法度,您说,该怎么判?!”
“怎么判?”
夏蓝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我凌霄山师门内部私事!他失手所伤的是他的师弟墨尘!如今墨尘已经苏醒,想不想追责,要不要原谅,那也是墨尘说了算!
轮不到你徐家来越俎代庖,更轮不到你在这里动用私刑,将他关入天牢!”
“仙尊此言差矣,大错特错!”
徐承业嗤笑一声,连连摇头,声音传遍四方,
“墨尘小友身死三年,如今虽侥幸苏醒,但……呵呵,诸位想必也有所耳闻,这墨尘小友归来后,行为举止颇为异常,行动僵硬,气息冰冷,不饮不食,如同……冷玉雕琢的傀儡一般!
仙界早有传言,是仙尊您为了包庇首徒安英,不知动用了什么禁忌秘法,强行拘魂炼魄,造出了这么个‘活死人’来堵悠悠众口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成功地看到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怀疑和惊惧的神色,这才满意地继续道,语气变得“沉痛”起来:
“所以,如今是墨尘的‘家人’,心疼这孩子生前受尽苦楚,死后竟还不得安宁,魂魄被人操控,不得往生!他们忍无可忍,才要站出来,替这可怜的孩子,讨一个真正的公道!”
“家人?”
夏蓝怒极反笑,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直指徐承业,“墨尘是我亲手从尸山血海中捡回来的!
他的父母,早就死在几十年前你们徐家和李家挑起的那场门派纷争里了!
他是我蓝玉烟的徒弟,是凌霄山的人!他哪里来的家人?!徐承业,你编造此等谎言,就不怕天谴吗?!”
“仙尊大人就是这样对自己徒弟的出身‘上心’的?难怪能因为一时‘疏忽’,就接连害得两个徒弟一死一失踪。”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一个穿着褐色长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从徐承业身后缓缓踱出。
他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破损、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兽皮卷轴,冷冷地看向夏蓝。
“我们李家,念及血脉亲情,不忍看自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死后仍被利用,耗费数年心血,遍寻古籍,查证了所有可能流落在外的分支族谱,终于确认——”
他猛地将手中的古老卷轴展开一部分,亮出一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姓氏和血脉图腾,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墨尘的先祖,正是我陇西李家早年因战乱失散的一脉!他的血脉,属于我李家!
仙尊大人连自己徒弟的真正身世都查不清,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们为他讨还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