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城西老巷
第二天清晨,胖子果然天没亮就爬起来,苦哈哈地开车去了城东蔡记,买回了热腾腾的三鲜豆皮和温润香甜的桂花糊米酒。张清玄坐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吃着,豆皮外酥里嫩,馅料鲜美,米酒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吃得专注,看似面无表情,但进食的速度不慢。
胖子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边啃着自己那份豆皮,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万恶的资本家!周扒皮!为了口吃的让我跑断腿……这油钱都得我自己贴!’
“油钱算店里支出。”张清玄头也不抬,突然开口。
胖子噎了一下,差点呛到,连忙灌了口米酒,干笑道:“老板您真是明察秋毫!体恤下属!” 内心更是警铃大作:‘靠!老板难道会读心术?!’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深藏功与名。
刚吃完早饭,林瑶的车就停在了胡同口。她今天换了一身便装,深灰色冲锋衣,黑色战术长裤,脚蹬一双耐磨的徒步鞋,依旧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模样。她走进店里,看到张清玄和胖子刚收拾完碗筷。
“可以出发了吗?”林瑶问道,目光扫过张清玄,见他依旧是那副休闲到近乎邋遢的打扮,人字拖甚至沾着点早上买菜蹭到的泥渍,不由得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
“嗯。”张清玄拎起他那个看起来空瘪瘪的、仿佛只装了个紫砂壶的挎包,对胖子示意了一下,“走了。”
胖子赶紧抓起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塞满了朱砂、黄纸、罗盘、还有几块他偷偷准备的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上次阴穴之行饿出心理阴影了。
三人上车,林瑶驾驶着她那辆低调的SUV,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向着城西方向驶去。
城西与张清玄他们所在的城东胡同截然不同。这里保留着更多老城的痕迹,狭窄的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墙皮斑驳的旧式居民楼,空中缠绕着各种电线,晾衣杆从窗户伸出,挂满了各式衣物。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社区特有的、混合着油烟、潮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林瑶将车停在一个巷口,解释道:“报案比较集中的是这条‘福安巷’里面的几栋老楼。巷子太窄,车开不进去。”
三人下车,步行进入福安巷。巷子宽不过两米,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长满了湿滑的青苔。阳光被两旁高耸的楼体遮挡,巷内显得有些昏暗阴凉。即使是白天,这里也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几只野猫警惕地蹲在墙头,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根据报案记录,脚步声主要集中在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林瑶一边走,一边低声介绍,“声音很清晰,像是穿着硬底鞋在青石板上走路,由远及近,有时候还会在某个门口停留一下,但监控什么也拍不到,开门查看也没人。最初只有一两户听到,最近几天,反应的人多了起来。”
张清玄默不作声,墨镜下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侧的墙壁和门窗。他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触须,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阴气确实比寻常地方要重一些,带着一种陈腐、滞涩的感觉,但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怨气或者邪气。
胖子缩了缩脖子,感觉巷子里的温度好像比外面低了几度,他下意识地靠近了张清玄一点,小声问:“老板,这地方……感觉凉飕飕的,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阴气沉积而已。”张清玄语气平淡,“这种老巷,年久失修,光照不足,人气不旺,容易积聚阴性能量。但仅此而已,还形成不了气候。”
他们走到巷子中段,这里有几栋看起来格外老旧的筒子楼,墙皮脱落得厉害,木质窗户大多腐朽变形。林瑶指着其中一栋楼说:“这栋楼的三楼和四楼是报案最集中的。”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出来,看到林瑶(她穿着便装,但气质干练)和张清玄这三个生面孔,尤其是戴着墨镜打扮奇怪的张清玄,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警惕。
林瑶上前,拿出证件,温和地表明身份,说是来回访一下关于夜间脚步声的事情。
老太太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恐惧的神色,压低声音说:“警察同志,你们可要管管啊!那脚步声……这几天越来越响了!昨天晚上,我听着好像就在我家门口走来走去,走了得有十几分钟!吓得我一晚上没敢合眼!”
“您别急,慢慢说。”林瑶安抚道,“除了脚步声,还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别的什么?比如说话声?或者……人影?”
老太太摇头:“没有,就是脚步声!清清楚楚的,啪嗒,啪嗒……有时候快,有时候慢,听着……听着像个女人穿的皮鞋声!”她顿了顿,神秘兮兮地补充道,“我们这儿的老人都说,这巷子不干净!早些年……好像是几十年前吧,听说有个唱戏的姑娘,就在前面那栋楼里……唉,冤死的哦!”
唱戏的姑娘?冤死?胖子和林瑶对视一眼,感觉找到了线索。
张清玄却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老太太,这巷子最近,或者前段时间,有没有哪家办过丧事?或者……动过土?比如挖开地面之类的?”
老太太被问得一怔,想了想,说道:“丧事……好像没有。动土……哦!想起来了!就上个月,巷子那头老李头家修他们家那破下水道,挖开了一小段路面,搞了好几天呢!弄得大家出行都不方便。”
张清玄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谢过老太太,三人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林瑶看向张清玄:“有发现?”
“嗯。”张清玄看着巷子深处,“不是厉鬼作祟。更像是一个残留的‘印记’或者‘回响’。”
“印记?回响?”胖子不解。
张清玄难得耐心解释:“有些地方,因为特定的人、特定的事件,或者长期的情绪积累,会在环境中留下一种能量印记。在特定条件下,比如地气变动、磁场异常,或者像刚才老太太说的,动土破坏了原本稳定的环境,这些印记就可能被‘激活’,像录音机一样,反复播放过去的某个片段。”
他指了指脚下的青石板路和两侧的老楼:“这条巷子,阴气沉积,本身就像一块巨大的磁带了。那个唱戏姑娘的冤屈和执念,可能在过去某个时间点,强烈地烙印在了这里。上个月的动土,相当于按下了播放键。”
胖子恍然大悟:“所以……那脚步声,可能就是那个冤死的唱戏姑娘留下的‘录音’?”
“大概率是。”张清玄颔首,“这种印记通常没有自主意识,不会主动害人,只会机械地重复。所以监控拍不到,开门也没人。”
林瑶皱眉:“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一直响下去吧?居民们很恐慌。”
“找到‘声源’最清晰的位置,也就是印记最核心的地方。”张清玄道,“将其‘抹除’或者‘安抚’即可。这种无意识的残留,超度不了,只能消散。”
他感受着空气中那丝微弱但持续的阴性能量轨迹,目光锁定在巷子最深处、靠近尽头的一栋看起来几乎废弃的二层小楼。那栋楼比其他楼更破败,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门口堆满了杂物。
“在那里。”他抬步向那小楼走去。
越靠近那小楼,周围的空气似乎越发阴冷,光线也更暗。胖子甚至觉得耳畔似乎真的开始隐隐约约听到某种细微的、有节奏的“啪嗒”声,像是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回响,若有若无,听得人心里发毛。
林瑶也警惕地握住了腰后的某样东西(虽然不是配枪,但似乎是某种警用器械)。
走到小楼紧闭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前,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仿佛更清晰了一些,似乎就在门后徘徊。
张清玄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粗糙的木门表面。指尖星火之力微不可察地流转,捕捉着那残留印记的核心。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深夜,一个穿着旧式旗袍和皮鞋、身形窈窕却面容模糊的年轻女子,在这门前焦急地踱步,来回,再来回……充满了无助、绝望和……等待的执念。
他睁开眼,心中已有判断。
“不是恶灵。”他对林瑶和胖子说道,“只是一个等待无果的可怜人,留下的最后一点不甘的回响。”
他并指如剑,指尖纯白毫光凝聚,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抚平与净化的意蕴,轻轻点在那扇木门之上。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已散,安息吧。”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那萦绕在耳畔、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如同被擦去的录音,戛然而止。周围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感,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阳光似乎终于能穿透巷子的阴霾,洒下几缕微弱但温暖的光斑。
小巷恢复了真正的寂静。
“结……结束了?”胖子愣愣地问,感觉身上那股莫名的压力消失了。
“嗯。”张清玄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瑶看着他那平静的侧脸,心中再次泛起波澜。他总是这样,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轻描淡写地解决令人头疼的问题。这种神秘而强大的能力,让她在依赖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走吧。”张清玄转身,向着巷口走去,人字拖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啪嗒声,与刚才那诡异的脚步声截然不同。
胖子连忙跟上,心里对老板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林瑶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寂静的小楼,也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车上,林瑶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闭目养神的张清玄,开口道:“咨询费回去转你。这次……谢谢了。”
张清玄“嗯”了一声,没睁眼。
胖子则摸着肚子,开始琢磨:“老板,这都快中午了,咱们是回店里吃,还是就在附近找个馆子?我知道城西有家老字号的面馆……”
张清玄睁开眼,瞥了他一眼:“回店里。胖子,你昨天的狮子头,火候还差一点。”
胖子:“……” 得,还是逃不过做饭的命!
车子驶离城西,将那片陈旧与阴霾甩在身后,汇入繁华都市的车流。扎纸店的日常,似乎又要回归平静,但谁知道下一次,红尘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