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笔仙疑云
抄书的日子枯燥而漫长。胖子和陈子轩对着那本堪比砖头的《基础符箓大全》,感觉人生失去了色彩。胖子尤其痛苦,他那双更适合颠勺的手,握着纤细的朱笔总是抖个不停,画出来的符文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气得张清玄几次差点把茶杯捏碎。
“老板,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没有画符的天赋…”胖子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刚刚又画废的一张“五雷符”,那雷纹扭曲得像是蚯蚓在爬。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语气听不出喜怒:“那就抄到有天赋为止。或者,你想去把厕所再刷一遍?”
胖子立刻闭嘴,认命地继续跟那堆黄纸较劲。陈子轩情况稍好,但也被那七十二种阵法变化折腾得头晕眼花,嘴里不停念叨着“乾、坤、坎、离…”,走路都差点撞到门框。
扎纸店里的低气压持续了几天。直到一个周五的傍晚,这种沉闷被打破了。
店门被有些急促地推开,进来的是两个穿着校服、脸色苍白的高中生,一男一女,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们眼神惶恐,进门后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仿佛怕被什么东西跟上。
“请、请问…张大师在吗?”男生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正在抄书的胖子和陈子轩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张清玄则依旧靠在柜台后,摩挲着紫砂壶,目光透过墨镜落在两个学生身上。
“有事?”他声音平淡。
“大师!救命啊!”那个女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带着哭音说道,“我们…我们可能惹上笔仙了!”
笔仙?胖子和陈子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趣。这可是都市传说里的常客!
张清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继续说。
两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惊恐地叙述起来。他们是本市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昨晚晚自习后,因为好奇,和另外两个同学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玩了请笔仙的游戏。过程很顺利(或者说很惊悚),笔确实动了,他们也问了一些问题。
“开始还好…就是问问考试成绩什么的…”男生回忆着,脸上血色褪尽,“后来…后来李浩(另一个男生)非要问笔仙是怎么死的…笔就开始乱划,在纸上画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线,然后…然后就断了!”
“笔断了之后,教室里的灯就闪了几下,然后我们就感觉特别冷…”女生接话,声音发抖,“我们吓得赶紧跑了。但是今天…李浩没来上学,打电话也不接。王静(另一个女生)一直说头疼,在家里休息。我们两个…从早上开始就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偶然听家里大人提起过城西胡同有个很灵的扎纸店张大师,这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了过来。
笔仙游戏,笔断,灯闪,阴冷感,被窥视感…典型的低级灵体回应,甚至可能只是参与者自身恐惧意念的投射放大。但有人缺席,有人不适,说明可能确实招惹到了点什么。
张清玄还没说话,胖子已经按捺不住八卦(以及不想抄书)的心情,凑过来小声对陈子轩说:“笔仙啊…听着挺刺激!要不要去看看?”
陈子轩也有些意动,看向张清玄。
张清玄看了两个吓得够呛的学生,又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胖子和陈子轩。
“地址。”他言简意赅。
两个学生连忙报出学校的名字和教学楼教室位置。
张清玄对胖子和陈子轩道:“你们两个,跟他们去学校看看。”
“我们?!”胖子和陈子轩又是一愣。虽然他们想去,但没想到老板这么干脆。
“查清原因。是残念作祟,还是外灵依附,或是人心自扰。”张清玄语气依旧平淡,“处理方法,你们自己判断。解决不了,再联系。”
这显然又是一次考验。而且这次听起来,比红衣小女孩那次可能更复杂一点。
胖子和陈子轩既紧张又兴奋。胖子赶紧收拾他的宝贝符箓(虽然大部分都不合格),陈子轩则检查了一下罗盘和几样简单的法器。
“老板,那我们…”胖子想问问有什么注意事项。
“快去。”张清玄打断他,端起茶杯,显然不打算再多说。
胖子和陈子轩只好带着两个高中生,匆匆离开了扎纸店。
他们走后,店里恢复了安静。张清玄慢悠悠地品着茶,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上。他并不担心这两个小子会出什么大事,笔仙这种级别的存在,最多也就是让人倒霉几天,精神萎靡。他更想看看,面对这种介于虚实之间、很可能与参与者自身心理密切相关的“事件”,他们两个会如何应对。
这比对付一个明确的灵体,更能考验他们的判断力和心性。
胖子和陈子轩跟着两个学生来到了那所重点高中。此时已是晚上,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教学楼还有零星几个教室亮着灯。他们要去的那间教室位于教学楼顶层的一个角落,据说平时就很少人去。
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回荡,气氛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阴森。那两个学生紧紧挨着胖子和陈子轩,大气不敢出。
来到那间教室门口,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的气息。
教室里的桌椅摆放整齐,但在中间的位置,有几张桌子被挪动过,围成了一个圈。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撕碎的纸张,其中一张较大的纸上,用红笔(?)画着一些混乱扭曲的线条和符号,旁边还有一支断成两截的铅笔。
“就、就是这里…”男生指着那张纸和断笔,声音发颤。
陈子轩拿出罗盘,发现指针在这里微微晃动,但并不剧烈,显示此地的磁场有些异常,但阴气并不算特别重。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张画满混乱线条的纸,又看了看那支断笔。
“纸上的红色…不是朱砂,好像是普通红墨水。”陈子轩判断道,“笔断的切口很整齐,不像是被巨大力量折断的。”
胖子则四处张望,感受着空气中的气息。他也觉得这里的阴冷感并不纯粹,更像是一种…残留的恐惧情绪凝聚不散。
“子轩,你感觉到没有?好像没什么‘东西’在这里,就是觉得…有点憋得慌,心里发毛。”胖子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陈子轩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里的异常,可能更多是来自他们玩笔仙时产生的集体恐惧意念,残留在了这里,形成了类似‘场’的东西。那个李浩和王静,可能是自身阳气弱,或者心理承受能力差,被这‘恐惧场’影响得更严重。”
“那…那盯着我们的感觉呢?”女生害怕地问。
“可能是心理作用,被暗示了。”陈子轩解释道,“也可能是一丝微弱的残念,借着你们的恐惧在‘观察’。”
“那怎么办?”男生急切地问。
胖子和陈子轩商量了一下。如果只是恐惧意念的残留,那么净化这里的“气场”,再安抚一下当事人的心神,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胖子拿出几张他画得相对工整的“净宅符”和“安神符”,分别贴在教室的四个角落和中央。陈子轩则简单地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驱散阵”,用于搅动和净化这里淤积的负面情绪能量。
随着符箓和阵法生效,教室里的那股阴冷憋闷的感觉果然渐渐消散了,空气似乎都流通了不少。那两个学生也感觉身上一轻,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好、好像好了!”女生惊喜道。
“应该没问题了。”陈子轩收起工具,“回去让你们那两个同学多晒太阳,别胡思乱想,过两天就好了。至于笔仙…”他顿了顿,“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以后别再玩这种游戏了。”
两个学生千恩万谢,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回去的路上,胖子和陈子轩都有些得意。这次他们没靠老板救场,独立判断并解决了一个事件!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种成就感是实实在在的。
“看来咱们哥俩配合得不错嘛!”胖子搂着陈子轩的肩膀,嘿嘿笑道。
陈子轩也笑了,感觉这段时间的抄书和练习没有白费。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学校后,教学楼某个黑暗的窗口后面,一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那眼神,似乎与笔仙游戏的层次,不太相符。
扎纸店里,张清玄放下茶杯,微微蹙了蹙眉。他留在两个徒弟身上的一缕微不可察的意念,刚刚传递回来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普通残念的阴冷波动。
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
也罢,让子弹再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