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手忙脚乱地将少年平放在最近的一张空置检查床上。我立刻上前,剪开他残存的衣物,露出更多可怕的伤口和那粗糙的机械化身躯。生命监护仪连接上,屏幕上的数字和波形令人心惊:心率极高且紊乱,血压极低,血氧饱和度不断下跌,多处器官衰竭报警。
外伤严重,多处骨折,内脏出血,机械部分与血肉结合处大面积感染坏死,伴有严重的重金属和未知化学物质中毒迹象。但最棘手的,是他体内那股微弱但异常顽固的、仿佛有生命的侵蚀性能量,正在不断破坏他的神经系统,吞噬他本就微弱的意识,并且与他那些粗糙的机械植入体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加速着他的崩坏。
“他需要立刻手术!清创,取出碎片,控制感染,稳定生命体征!但最关键的是他体内那股侵蚀能量和神经系统的损伤!”我一边快速检查,一边用中文对顾倾城说,手上不停,开始建立静脉通道,注射强心剂和广谱抗生素。
“设备不够,药品也不全,而且那股能量……”顾倾城看了一眼监护仪,眉头紧锁。她也感应到了那股不祥的气息。
“尽人事,听天命。”我戴上无菌手套,目光冷静得可怕,已经进入了纯粹的手术医生状态,“倾城,准备麻醉,浓度调到最低,他神经受损,可能不耐受。小林,去烧更多的开水,把所有能找到的干净纱布和消毒器械拿来!健次,你去药柜第三排,把所有的凝血酶、肾上腺素、多巴胺都拿过来!”
吩咐下去,我拿起手术刀,却又顿住了。少年的情况太复杂,常规手术只能处理物理创伤,对那股侵蚀能量和神经损伤束手无策。而且,时间……
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口那个模糊的龙形暗记上。又瞥了一眼旁边跪在地上、满脸绝望和祈求的女人。
“你,”我看向那个女人,改用日语,声音冰冷直接,“他是谁?你们遇到了什么?他身上的改造和那股能量是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我没办法救他。”
女人身体一颤,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但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少年,她一咬牙,语速极快地交代:“我……我叫绫,是……是‘华月楼’的舞女。阿卓……他是我弟弟,我们是从‘牧场’逃出来的……”
“牧场?”我捕捉到这个不祥的词。
“八岐商会……他们抓像我们这样有点特殊、但又没背景的人……有的是觉醒失败的,有的是像我这样只有点微弱魅惑能力的……他们给我们植入‘芯片’,训练我们,让我们当奴隶,当工具,当……试验品!”绫的声音充满刻骨的仇恨和恐惧,“阿卓为了保护我,自愿接受了他们的‘机械化改造试验’……他们在他身体里塞进了那些可怕的零件,还注入了一种黑色的液体……从那以后,阿卓就经常头痛,有时会不认识人,身体也渐渐变成这样……”
她指着少年身上粗糙的机械和那些游走的暗银纹路。
“这次……这次是因为我试图偷走控制我们体内‘芯片’的密钥,被发现了……阿卓为了掩护我,被商会的‘惩戒队’打成这样……那些穿黑衣服的怪物,他们用的武器上有奇怪的能量,打中人之后,伤口会烂,脑子会像烧起来一样疼……”绫泣不成声,“我们拼命逃,躲进了下水道……我听人说这片‘沉没区’深处来了个很厉害的中国医生,就……就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找来了……”
八岐商会。奴隶芯片。机械化改造试验。黑色液体。惩戒队。能量武器。
每一个词都让我心往下沉。这少年的状况,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更棘手。他不仅是伤重,体内还可能有那个“奴隶芯片”,以及八岐商会进行的不人道改造和能量实验的残留。
“芯片在哪里?”我立刻追问。
绫指着少年后颈与机械脊柱连接处的一个微微凸起:“这里……但是医生,不能强行取!芯片有自爆和定位功能!一旦被非法移除或我们离开控制范围太远,就会……”
我明白了。这不仅是救人,还是在拆一个连接着八岐商会监视网络的炸弹。
麻烦,巨大的麻烦。
我低头看着少年灰败的脸,又看看绫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绝望和哀求,再看看他胸口那个模糊的龙组印记。
“唉……”我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躺平真难……系统啊系统,你当初绑定时可没说还得兼职拆弹专家和对抗邪恶组织啊……” 当然,这话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抱怨归抱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我对顾倾城说:“倾城,准备最强的局部麻醉和神经阻滞。小林,给我找几根最细的牙科探针,还有镊子,酒精灯。健次,去把之前剩的那点野蜂蜜拿来,再找点绝缘胶布。”
“沈医生,你……”顾倾城欲言又止,显然也明白其中风险。
“芯片必须取,而且要快,赶在商会可能追踪过来之前。”我语气平静,开始快速消毒工具,“自爆和定位功能通常依赖微型能量回路和传感器。不能硬来,得找到它的‘开关’和‘电源’,在它反应过来之前,瞬间同时切断。”
我将几根极细的牙科探针在酒精灯上灼烧,然后浸泡在野蜂蜜和某种镇静药剂的混合液中。戴上高倍放大镜,将少年的头部小心侧固定。
在放大镜下,那个后颈的凸起结构清晰了一些。表面是仿生皮肤,但下面有极其细微的金属接缝和几乎看不见的感应点。我的精神力高度集中,配合“生命场”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渗透进去。
复杂的微型结构在意识中呈现。能量回路,生物电传感器,微型炸药,定位发射器……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找到了。三个关键节点。两个负责感应生命体征和位置,一个控制自爆。必须同时失效。
我屏住呼吸,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眼前的微观结构和手中微微颤动的探针。左手两根探针,右手一根,同时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