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铁鸣惊破玉山雪，钝剑初试人间锋
当汪细卫提着冒险捡来的香麝獐，带着静娴道长悄然离开时，那四个被无形力量震慑的狩猎者还瘫软在雪地里，脸上写满了对神鬼的恐惧。
他们甚至没注意到香麝獐的消失，满脑子都是回去后如何向“王局”交代丢失枪支的严重后果。
而老君山的传说，也因此次事件，添上了浓墨重彩、有据可查的一笔。
石窟内，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粗糙的石壁上，随着火焰的摇曳而晃动，仿佛无声的皮影戏。
与室外冰天雪地的酷寒截然不同，石窟内因阵法的维系和柴火的燃烧，暖意融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气，混合着孜然、辣椒粉等佐料被火焰激发出的辛香，勾人食欲。
汪细卫沉默地坐在火堆旁，手里熟练地翻转着串在粗竹签上的肉块。
肥瘦相间的獐子肉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响，油星偶尔滴落火中，蹿起一小簇明亮的火苗。
他的动作依旧麻利，但神情却与往日不同。
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潭，映着跳动的火光，却仿佛吸走了所有的暖意，只剩下沉静的思忖。
他的唇线微微抿着，下颌的线条也显得比往常更加硬朗。
静娴道长盘膝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蒲团上，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汪细卫身上气息的变化。
以往的他，如同这后山温厚的土地，质朴而包容；
而此刻，那温厚之下，似乎有某种坚硬的东西破土而出，像是深埋的岩石露出了棱角，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
这种变化非但没有让她感到疏离，反而奇异地让她觉得更加心安。
仿佛原本只是一棵可以倚靠的大树，如今却仿佛化作了一座可以遮风挡雨、坚不可摧的山岳。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这种依赖，习惯于将目光追随他的身影，这种情感上的牵绊，对她而言是一种陌生而甜蜜的体验。
“给，趁热吃。”汪细卫将几串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最为浓郁的肉串递给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静娴接过，轻声道：“你也吃。”
她没有立刻自己享用，而是先吹了吹热气，然后小心地撕下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里脊肉，递到汪细卫嘴边。
动作自然亲昵，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汪细卫愣了一下，抬眼对上她清澈而关切的目光，心头那团因外人入侵和自身无力感而郁结的闷气，似乎被这温柔的举动驱散了些许。
他张口接过，慢慢咀嚼。
肉质鲜嫩，调味恰到好处，然而，心头那股憋闷却让这美味打了折扣，仿佛味蕾也被情绪所影响，尝不出往日的酣畅淋漓。
“味道如何？”静娴轻声问。
“还好。”汪细卫言简意赅，又拿起新的生肉串架在火上。
他吃得不多，大部分烤好的肉都递给了静娴，自己则更专注于烧烤的过程，仿佛这重复的动作能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可是最后那只肥美的獐子后腿，几乎都被静娴投喂进了他的肚子，像是要借此填补某种空虚；
而静娴则小口啃着烤得焦香四溢的肋骨肉，肉质紧实有嚼劲，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默默分食了足够分量的烤肉后，一同来到石窟中部的露天处。
那碗口大的夜空如洗，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朦胧的微光。
他们用干净的新雪仔细擦拭着沾染了油渍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精神为之一振。
回到常休息的干燥石室，两人都没有立刻盘膝入定。
今日之事，虽未起大的冲突，但那颗擦身而过的子弹、那几个嚣张的陌生人、以及被迫隐藏实力、只能小惩大诫的憋屈，都在心中留下了痕迹。
修行之人，最重心境。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石壁上那个古朴玄奥的“道”字。
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那字迹仿佛活了过来，线条流转，蕴含着天地至理。
两人静静凝视，调整呼吸，将心神逐渐沉浸入那无形的道韵之中。
起初，脑海中还不时闪过白日的画面，但渐渐地，那些杂念被“道”字中蕴含的宁静、浩瀚与永恒之意洗涤、抚平。
呼吸变得绵长，心跳也仿佛与某种更宏大的韵律同步。
当汪细卫彻底沉入修炼状态时，异象陡生！
以他为中心，石窟内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巨力的牵引，疯狂地汇聚而来！
起初只是气流加速，很快便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白色气旋，如同一个微型的漏斗，倒扣在汪细卫头顶，汹涌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灌入他的体内！
甚至能听到灵气急速流动时发出的微弱呼啸声。
这景象，与当初青云门主在汪细卫木屋外修炼时一般无二，甚至因为石窟空间的限制，显得更加集中和震撼。
在一旁也已进入修炼状态的静娴道长被这股剧烈的灵气波动惊醒，她睁开美眸，难掩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自己是金丹七阶的修士，修炼时也能引动灵气，但绝无可能形成如此狂暴的吸纳之势！
汪细卫修炼所需要的灵气量，简直骇人听闻，仿佛他体内藏着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深渊。
她看着汪细卫平静无波的面容，感受着他体内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潜藏的、越来越浑厚磅礴的力量，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念头：
同是金丹七阶，若真生死相搏，自己这个积累了多年的“老牌”金丹，恐怕真的不是他这个刚刚晋升不久的“新晋”金丹的对手。
他的底蕴，他的潜力，深不可测。
石窟内，只剩下灵气奔流的细微声响，以及火堆中柴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汪细卫的身影在灵气的涡流中心，显得愈发神秘而强大。
静娴知道，经过今日之事，她的道侣，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发生着蜕变。
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心性与决意。
她重新闭上双眼，守护在他身旁，也继续着自己的修行。
下半夜，月华如水，透过瀑布石窟的缝隙，洒在洞内的石地上，映出一片清冷的银辉。
洞外风雪似乎小了些，万籁俱寂，只余下洞内石壁上偶有凝结的冰珠滴落，发出“嘀嗒”的轻响，更衬得此地幽深宁静。
静娴道长缓缓收功，吐出一口绵长的白气，如一道白练在空中盘旋片刻才悄然散去。
她睁开双眼，那双平日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却流转着一丝惊奇与赞叹。
她并未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盘坐着，仔细体悟着空气中残留的余韵。
那是汪细卫突破后，从体内自然溢散出的灵气。
这股灵气与她所熟知的那种灵气又有些不同，它不再仅仅是那种温润，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质感”——温润如玉，厚重如山，却又内蕴着一丝混沌初开般的生机与活力。
她试着引导这丝灵气纳入自己的经脉，只觉得它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滋养着她的每一寸丹田气海，原本修炼中遇到的几处滞涩之处，竟在这股精纯能量的冲刷下，变得顺畅无比。
这高阶金丹散发出来的绝不是寻常灵气！静娴心中暗忖。
她最近一直在尝试将汪细卫的《太初混沌诀》与玄女门的功法进行比对融合，希望能借此完善门内功法，弥补玄女门偏向阴柔、根基稍显不足的缺陷。
起初，她对那些木箱中功法的态度是抗拒与警惕的，但此刻，亲身感受到这等玄妙效果，她的心态已然彻底转变。
她侧过头，看向正闭目调息的汪细卫。
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呼吸悠长平稳，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辉光，整个人与这洞府、这夜色融为一体，显露出一种返璞归真的沉静。
“你对《内丹术》的理解，应该很深了吧？”静娴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汪细卫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他有些奇怪静娴为何突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嗯，算是很熟悉了。怎么，你想探讨一下？”
静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听听你对《内丹术》的理解和想法，不是书上记载的那些，而是你自己的。”
汪细卫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那副模样与他此刻七阶高手的身份颇有些不符。
“我哪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啊，那位前辈书里记得很清楚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以躯体为鼎炉，内药为大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顺则生人，逆则成仙。”
“说白了，就是把自个儿当成炼丹炉，把自家的精、气、神当成药材，老老实实地炼，一步都不能错，最后在丹田里结出个圣胎，才算真正踏上了那条路。”
“具体的运行方法你也看了，我就是个老实人，完全按照前辈的记载修炼的！”
他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直指核心。
静娴仔细咀嚼着他话里的每一个字，将其与玄女门的传法相互印证。
理论上，两者并无太大差异，都是向内求索，炼化自我的路子。
可为何，他的成果却如此惊天动地？
难道真的只是功法品阶的差别？
还是说……自己和他之间，在对“道”的理解上，存在着某种根本性的不同？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种子，在她心中悄然埋下。
她决定，这件事必须回去和师父好好商议一番，将自己的疑惑和想法全盘托出，看看师父能否从中看出自己疏漏了什么关键。
想到这里，她又将话题转回了眼前的现实问题：“今天那些凡人，你想如何处理呢？”
汪细卫一愣，没想到静娴的思维跳跃得这么快，一会儿是玄之又玄的功法，一会儿又是今天遇到的烦心事。
他沉吟片刻，目光望向洞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现在你们在里面建立山门了，虽说有阵法掩护，但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我需要在外界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一种能轻易阻止任何人踏足这片区域的绝对影响力。”
静娴也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汪细卫说得没错，可玄女门在此立派，看似超然物外，实则与世隔绝的弊端极大。
门人弟子的补充、日常所需的各种物资，总不能一直靠着汪细卫用那个神奇的须弥戒往山里搬运吧？
这非长久之计。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玄云观差点被县里规划成旅游景区的闹剧，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你说……我们把这片山林承包下来，做成一个种植或者养殖基地，行不行？”静娴试探着问道。
汪细卫眼睛一亮，仔细琢磨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就眼下的政策，把山买下来是绝无可能的，但这片后山归属乡里集体所有，并不属于具体某个村民。
如果能和乡里签订承包合同，每年缴纳一定的管理费用，以自己和魏书记的关系，操作起来难度应该不大！
“可行是可行，”他点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
“但这山这么大，承包下来的费用肯定少不了。而且，咱们总不能自己种地吧？”
“还得请人进山来打理，这人工、设备、种子……更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静娴见他面露难色，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在月光下宛如昙花初绽，清丽动人。
“钱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给你就是。但是，外界需要用你的名头去做，我们现在出面不太合适。”
“将来有了产出，我们再按比例分润就是。”
汪细卫连忙摆手，一脸正色：“帮这点忙算什么，有产出也是你们玄女门的，我怎么能要分润。”
静娴见他这副老实模样，心中一暖，站起身，款款走到他面前，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吐气如兰。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了？”
汪细卫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说的是两人之间道侣的亲密关系。
心中一荡，顺势也搂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嘿嘿笑道：“咋可能忘呢！”
静娴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和身上传来的温暖，脸上笑意更浓。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没忘就好。你要记得，你是咱们玄女门的客卿长老，门里的所有收益，天然就有你的一份！”
“这是规矩，也是我们全体弟子的心意。”
汪细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是客卿的事情。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被她看穿心思的尴尬。
他一个金丹七阶的强者，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
而掩饰尴尬最合适的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行动。
汪细卫心中一动，低头看向怀中佳人，她眸光流转，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正静静地看着他。
无需多言，一种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他新晋七阶，根基稳固，正需要与阴属的静娴进行阴阳调和，将这股庞大的力量彻底化为己用。
于是，他微微一笑，低头吻上了那片温润的唇瓣。
“那……客卿长老，便为门中尽一份力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洞府中回响，静娴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化作一汪春水，回应着他。
两人同时运转起《龙藩之术》，一阳一阴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交融、汇聚。
洞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升高，月华似乎也被吸引而来，透过缝隙，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银色光柱，注入两人体内。
一场全新的、更加玄妙的双修体验，在这寂静的雪夜山中，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