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沟的人世代聚居,族谱上几乎都印着“杨”字,赵锋借住的杨根银家,是村里再普通不过的农户。
杨根银生得五大三粗,双手布满烧炭时留下的老茧,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蹲在院角往板车上码木炭,黑黢黢的木炭码得齐整,眼看就要装满。
他的媳妇吴莲围着粗布围裙,在灶台边忙前忙后,两个半大的男孩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木柴棍儿,你一下我一下地在地上画圈,眼神里满是对赶路的期待。
赵锋站在院中央,看着这热气腾腾的一家四口,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吴家嫂子好。”
他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两个孩子,却轻轻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块补丁,一看就是常年缺衣少食。
吴莲听见招呼,擦了擦手上的面灰,笑着应道:“赵先生醒啦?快上桌,刚蒸好的包子,还有热稀饭。”
桌上摆着一个粗瓷盆,里面盛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旁边放着四个白面馒头,还有两个掺了玉米面的菜包子。
赵锋看着这简单的早饭,想起自己储物袋里的“筋骨丹”——这是他用草药炼制的丹药,能强身健体,寻常人吃了能少受些风寒劳累。
他趁杨根银一家忙着摆碗筷的功夫,悄悄从怀里摸出一颗褐色的筋骨丹,指尖用力捏碎,粉末簌簌落入稀饭盆中,搅了搅便与稀饭融在一起,不留半点痕迹。
几人围着小桌坐下,杨根银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两半,给两个孩子各递一半,自己则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稀饭。
赵锋也拿起一个馒头,就着稀饭慢慢吃,嘴里嚼着朴实的粮食,耳边听着杨家父子的家常话,竟难得有了种“走亲戚”的亲切感。
他喝了一碗稀饭,又吃了一个馒头,刚放下碗筷,杨根银就背上装着干粮和碎银的褡裢,拉起板车说: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村口汇合。”
赵锋跟着杨根银出门,路过堂屋时,悄悄从行囊里摸出十两银子——想着杨家日子艰难,便轻轻放在了炕席底下。
到了村口,已有十几个窑沟的人家聚在那里,板车上都装着满满的木炭,大家互相招呼着,很快便组成一支小小的队伍,朝着中土天元国的方向出发。
刚开始的三天,路程还算顺利。他们沿着山路走,白天赶路,晚上找破庙或山洞歇息,杨根银等人还时常给赵锋讲些窑沟的旧事,倒也不觉得枯燥。
可到了第四天中午,队伍走到一处峡口,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杨根银看日头正毒,便提议歇会儿再走,众人纷纷放下板车,坐在路边喝水啃干粮。
就在这时,峡口两边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哨,紧接着跳出三十多个人,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
有豁了口的长刀,有碗口粗的木棍,还有农家常用的锄头、叉子,甚至有人手里只攥着一块磨尖的石头,躲在后面嗷嗷叫着助威。
赵锋抬眼扫了一圈,见这群人衣衫褴褛,脸上满是凶悍,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就这点阵仗,也敢出来打劫?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神突然一凝——人群最后面站着一个穿黑衫的男人,身形消瘦,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邪气息,
竟是黑煞教的人!赵锋心里咯噔一下:这群人怎么阴魂不散,竟追到这里来了?
没等赵锋细想,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往前站了一步,手里的长刀往地上一戳,大喝一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扫了一眼板车上的木炭,又补充道:
“把你们身上带的银子都拿出来,这些木炭也留下,赶紧滚蛋,不然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这时,人群后的黑衫男人悄悄递了个眼神给络腮胡。
络腮胡立刻会意,又往前凑了凑,问道:
“你们这群人,是要往哪儿去?拉这么多木炭做什么?”
窑沟里一个老人站了出来,他是村里的老族长杨福:
“这位好汉,我们是窑沟的农户,这些木炭是要拉到中土天元国去卖的,换点粮食给家里人糊口,还望好汉高抬贵手。”
“天元国?”
黑衫男人眼睛突然亮了,他往前走出两步,正是黑煞教的司马兴。
他盯着杨福,追问道:
“你们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陌生人吧?”
旁边的杨少英是杨根银的堂弟,年轻气盛,没多想就接话:
“没遇到啥陌生人,我们从窑沟出发,一路就只有我们这些人。”
司马兴听了,脸上的兴奋淡了些,转身就要让山匪放行,可杨少英又补了一句:
“哦对了,我们出发前,村里来了个人,说是要去天元城赶考的书生。”
“书生?”
司马兴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一把抓住杨少英的胳膊,急声问道:
“人呢?那个书生在哪儿?”
赵锋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往前站了一步,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身子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
“大、大爷,我就是去天元城赶考的书生,我只是跟他们顺路,求大爷别为难我……”
司马兴转头看向赵锋,见他穿着一身青布长衫,面容白净,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此刻吓得脸色发白,确实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围着赵锋转了两圈,足足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抓住赵锋的手腕,指尖用力捏了捏——没感觉到丝毫内力波动。
司马兴突然咧嘴一笑,一把抱起赵锋,足尖一点就飞到半空,接着手一松,赵锋“啊”的一声惨叫,身体直直往下坠。
窑沟的人都吓得闭上了眼,可就在赵锋快撞到地面的时候,司马兴又纵身一跃,稳稳接住了他,还哈哈大笑起来:
“胆小鬼,这点胆子还敢去天元城?”
周围的山匪也跟着哄笑,声音在峡口回荡,杨根银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手心里全是汗。
司马兴玩够了,把赵锋扔在地上,摆了摆手对山匪说:“留下东西,让他们滚。”
杨根银一看要丢了木炭,这可是一家人半年的生计,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司马兴连连磕头:
“大爷,求您高抬贵手!我们窑沟就靠这些木炭过活,要是没了这些木炭,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要饿肚子啊!求您放过我们吧!”
“哪来这么多废话!”
络腮胡不耐烦了,举起手里的长刀,朝着杨根银的头顶就劈了下去。
杨根银吓得闭上了眼,心想这次肯定活不成了,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痛。
他睁开眼一看,只见络腮胡的刀掉在地上,人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脖子上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再看周围,十几个山匪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剩下的几个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来刚才危急时刻,赵锋想也不想,指尖一弹,二十枚银针就射了出去,每一枚都正中要害。
司马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盯着赵锋,冷声道:
“你就是赵锋吧?杀了我黑煞教的甘夜行,又杀了解道万,这笔账,今天该算算了!”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我可是筑基期的修为,你一个炼气十二层的小子,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赵锋慢慢站直身子,脸上的惧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的笑意。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司马兴说:“筑基期很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