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十一年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金陵王宫的重重殿宇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而在最深处的椒房殿,炭火烧得正暖,药香与安神香的气息交织。甄若躺在锦衾之中,额发被汗水濡湿,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疲惫而满足的柔光。她怀中,一个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新生儿正发出细弱的啼哭。
“王上,是位世子!”稳婆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敬畏。
一直守在殿外廊下,任凭雪花落满肩头的刘封,闻声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跨入殿内。他忽略了所有跪地贺喜的宫人,径直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珍贵的瓷器,从甄若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婴儿皱红的小脸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显得格外脆弱。刘封凝视着那双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心中翻涌的情感几乎将他淹没。这不仅是他的长子,更是这个新生王朝的国本所系,是无数人期盼的未来。他伸出因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极轻地抚过婴儿柔嫩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微颤:“吾儿……辛苦了,若儿。”
甄若虚弱地笑了笑,握住他另一只手:“妾身无碍。只愿此子,能如他父王一般,成为庇佑万民的参天大树。”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王宫,飞向金陵城,乃至整个瀚国。钟鸣九响,宣告世子的诞生。顷刻间,王宫内外,金陵城中,欢呼声如山呼海啸般响起。商铺酒肆自发地挂出红绸,百姓奔走相告,仿佛这不是王室的喜事,而是每个家庭的庆典。
三日后,刘封颁布王诏,昭告天下:
“仰承天命,俯顺民心,今有嫡长子诞育,乃宗庙之福,社稷之基。特此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者外,皆得宽宥。减免全国赋税三成,为期一年。鳏寡孤独者,由官仓赐米帛,共沐天恩!”
诏书一下,举国欢腾。减免赋税的实际恩惠,比任何祥瑞之说都更能凝聚人心。各地官员与百姓纷纷呈献“祥瑞”,荆襄送来一茎双穗的嘉禾,江东献上体态矫健的白鹿,连远在巴蜀的姜维,也命人快马送来了当地巧匠精心制作的一柄小木剑,寓意世子将来文武双全。
在这片欢庆之中,后宫展现出了难得的和谐与温暖。大乔刚从淮南风尘仆仆赶回,未及歇息,便带着亲自挑选的,用最新棉纺技术织就的柔软襁褓和孩童衣物来到椒房殿。她坐在甄若榻边,细心指导乳母如何用新法消毒器皿,确保世子饮食洁净,又将自己养育孩子的经验娓娓道来,言语间满是关切,毫无妒色。
“妹妹且安心静养,宫中诸事有我与玥儿打理。”大乔温言道,她深知这个孩子的诞生对于稳定朝局、巩固刘封根基的重要性,那份家国情怀远超过了个人得失。
刘玥则发挥了她的缜密与灵巧,亲自监督世子寝殿的一切用度,从炭火的湿度到宫人的调配,事事躬亲。她还将格物院进献的几样小巧玩意儿——如利用重力平衡原理永不倾倒的铜制摇铃,放在世子的小床边,笑言:“让侄儿从小便知,这世间有巧思可依,有规律可循。”
满月宴设在了王宫正殿,简约而庄重。刘封抱着世子接受百官朝贺,并未大肆铺张,而是将省下的费用全部拨付给格物院和太医署,明令用于民生改良与疫病防治。他当众宣布:“孤得此子,非为一己之嗣,乃为天下苍生得享太平之望。今日之喜,当与民同享;未来之责,亦与臣工共担。”
这番话,通过官员和驿传,迅速传遍各地。它巧妙地将王嗣的诞生与国家的未来、百姓的福祉紧密相连,进一步巩固了刘封作为仁德之君的形象,也使得世子的降生具有了更深远的政治意义,极大地稳定了人心,增强了凝聚力。
夜深人静,宾客散尽。刘封回到椒房殿,甄若已然安睡,世子也在乳母怀中酣眠。他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飘落的雪花,心中一片澄澈与坚定。后方的稳定,继承人的确立,让他可以更无后顾之忧地去面对北方的强敌。这个在初雪之日降生的孩子,如同寒冬里孕育的希望,为瀚国的未来,铺就了一层坚实的基石。他知道,前方的征途依然漫长,但此刻,家与国,在他身后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和谐,成为他最为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