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羌城的一处居室里,灯火摇曳。
任丙与妻子美兰躺在床上,美兰满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说:“夫君,你是大荔戎国的三王子,西羌的二当家,按照父死子继的规矩,这百族大首领德乾之位理应是你的,他子荔不过是最小的一位王子,凭什么这百族大首领之位要让他当?”
任丙眉头紧锁,无奈地看着美兰,轻声说道:“美兰,你哪知道,这里早已不是大荔戎国了,这里是西羌。前几天子荔锋芒毕露,力挫群雄,众望所归,夫君岂敢与他争锋?”
美兰猛地坐起身来,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上次就因为你的懦弱,将大首领之位拱手相让,以至于造成今天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任丙坐直身子,认真地解释道:“这不是懦弱,上次你也知道,是各族族长投菽决定的。这次的百族会盟也是子荔精心组织的,他面对百族强者,连战皆捷,这些我能做到吗?德乾之位完全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怎能说应该是我的?”
美兰怒目圆睁,指着任丙的鼻子骂道:“你还挺护着他的,那你说说,这次会盟后,姬墨、姬过是他的两个大舅子,都被委以重任。尤其是姬墨被任命为兵马大统领,他前面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你留一点面子进行斥责,若是没有子荔的纵容,他敢这么嚣张吗?”
任丙耐心地说道:“理不说不清,话不说不明,人家姬墨说的句句在理,这些都是为了羌族今后的发展,我也能够理解,放在你这里怎么就变成是非了呢?”
美兰气呼呼地说:“我是非婆,我不讲道理?那个女人被割去鼻子,整天以发遮面,丑陋不堪,我看着就恶心,羌人居然以她为美,这不是丑恶不分吗?没想到她还弄出个金色面具,我看着就胀气。现在子荔又娶了炫迈那老东西的女儿,另寻新欢,这分明是早已厌倦了她这副嘴脸,这就叫因果报应,看她今后还敢那样故作神秘、高深莫测吗?”
任丙严肃地说:“小雪遭受劓刑,身心遭受极大摧残,你应该多关心她多理解她。”
美兰一听,不由嘲讽道:“哟呵,你居然称她为小雪,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她,是什么意思?小坋心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上次就被那个兔崽子暴揍了一顿,这次差点又被他淹死,他安的是什么心?他子荔这么安排,分明就是听了那劓女的挑唆,暗中进行报复。”
任丙无奈地说:“子荔不在跟前,小雪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现在又有孕在身,非常不容易,你作为大嫂,凡事都要让着她们一些。两个孩子玩耍,有些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何必揪着这些小事不放?”
美兰跳下床,在屋里来回踱步,大声喊道:“这是磕磕碰碰吗?这是要置小坋于死地,你却还在为她们母子开脱?”
任丙也下了床,走到美兰面前,说道:“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小戟把小坋搡到水里,小坋也有错,如果他不那么刻薄的骂小戟,小戟会这样做吗?这些话难道不是你教给小坋的?况且人家已经责罚了小戟,而且又过来当面认了错,道了歉,你还想怎样?”
美兰双手抱胸,冷笑道:“我能怎样?这次出兵,所有人都被委以重任,别人都在建功立业,只有你什么都没安排,居然让你留守盘龙山,负责粮草筹备和守护西羌,在他眼里你岂不成了一个闲人?这不是故意冷落你是什么?”
任丙拉着美兰的手,耐心解释:“你女人家知道些什么?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是要死人的,子荔不让我去,这是在有意保护我,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至于成覆巢之卵。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让我筹备粮草,那是关乎所有西羌士卒生死存亡的大事,这怎么就成了一个闲人,你怎么是非不分、胡搅蛮缠呢?”
美兰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恨恨说道:“但愿他在战争中死去,这样你不就顺理成章继承百族德乾之位了吗?”
任丙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扬起手来:“你都胡说些什么,退一万步他还是我的亲兄弟,你怎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美兰毫不畏惧,大声反驳道:“他真是你的亲兄弟吗?充其量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已。”
任丙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放下。
美兰见状,更加嚣张起来,大哭大闹道:“你打,你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负心汉,要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狼群里救出来,你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若不是梭尼族和我酋长阿爹将你收留,你还不是一只四处流浪的野犬吗?现在你出息了,居然敢打自己的老婆了,你这个没有出息的窝囊废,我每次说他,你都为他辩护,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死心眼。”
任丙涨红了脸,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声,这里人这么多,你还让我今后怎么见人?”
美兰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还知道要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如果真要面子,去把那些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啊,在自己老婆跟前耍威风算什么英雄?”
就在这时,床上的小坋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大哭起来。
美兰急忙俯下身来,脸上瞬间堆满了柔情,话音也低了下来,哄道:“小坋乖,小坋不哭,长大后千万别像你那个不争气的父王一样,我儿今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任丙心里堵得慌,倍感闹心,他觉得这屋子就像一个牢笼,让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披衣下床,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