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沈心玥与木闻屿相隔不过十米,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警报声在远处尖锐地回荡,更添肃杀之气。沈心玥能感觉到木闻屿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她的皮肤。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那双眼睛里深不见底的平静——那不是放弃追责的宽容,而是猛兽在扑杀前,锁定猎物时的绝对掌控。
逃不掉了。硬拼更是死路一条。沈心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意识深处的“心核印记”在绝境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那股灼热的力量奔涌不息,赋予她站立对峙的勇气,却也带来失控的风险。
“重新定义?”木闻屿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清晰可闻,带着无形的压力,“你窃取最高机密,引发‘样本’暴走,企图叛逃。沈心玥,你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定义’的余地?”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沈心玥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求饶无用,辩解苍白。唯一的生机,在于她刚刚窃取到的情报价值,以及……她身上“心钥”血脉的不可替代性!
“木先生,”她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微哑,却努力保持镇定,“我看到了数据库里的文件。‘影月’骑士并非叛徒,‘心核’存在血脉枷锁,‘守夜人’内部分裂,‘门’的窗口期只有三个月!”她一口气抛出关键信息,目光紧紧锁定木闻屿,“你隐瞒了太多!你想用我做什么?解开枷锁的祭品?还是控制‘心核’的容器?”
木闻屿的脚步顿住了。他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欣赏的波动,但转瞬即逝,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他冷冰冰地说,“尤其是,以这种方式知道。”
“但我知道了!”沈心玥豁出去了,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而且,‘样本’告诉我,‘钥匙不止一把’!‘守护者亦可能是掘墓人’!木闻屿,你的计划就万无一失吗?强行打开那扇门,释放出来的,真的是你想要的‘真相’,还是……彻底的毁灭?”
她将“样本”的低语作为武器,试图撼动木闻屿的绝对自信。
木闻屿沉默了。通道内只剩下远处隐约的警报声和两人沉重的呼吸。他似乎在权衡,在计算。沈心玥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杀意略微波动了一下。她在赌,赌木闻屿对“门”后真相的执着,远超于他对一个“不听话棋子”的恼怒。赌她独特的“心钥”价值,值得他暂时容忍她的“出格”。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木闻屿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但杀意似乎收敛了几分:“你很聪明,也很幸运。幸运在于,你窃取的信息,恰好印证了我的一些……猜测。也幸运在于,‘东风’密钥的解密工作,刚刚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东风”密钥?!沈心玥心中一动。那个从阿尔卑斯古堡带出来的金属盒子!
“窗口期迫近,我们没有时间再浪费在内耗上。”木闻屿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沈心玥的灵魂,“你的反抗,你的窥探,证明了你的价值,也证明了你的不可控。但眼下,不可控的变量,或许正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让沈心玥猝不及防的提议:“我可以不追究你这次的行为。甚至,可以给你更大的……‘自主权’。”
沈心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追究?更大的自主权?
“条件是什么?”她警惕地问,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就是,”木闻屿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你需要证明你的‘价值’,远超你的‘风险’。你需要独自完成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前往巴黎。”木闻屿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鹰,“‘守夜人’的‘观测派’在巴黎有一个秘密据点,负责人是一位代号‘博士’的高级成员。他手中,掌握着关于‘星钥’最终下落和‘门’的‘初始封印’的完整卷宗。你的任务,就是潜入那个据点,拿到卷宗。”
巴黎!又是巴黎!那个她第一次遭遇“守夜人”追杀的城市!
“你让我去送死?”沈心玥感到荒谬,“‘守夜人’的据点,我怎么可能潜入?更何况是高级成员的所在地!”
“这就是你需要证明的地方。”木闻屿语气淡漠,“我会给你必要的支援——新的身份、部分资金、一个紧急联络渠道,以及……‘东风’密钥解密后得到的一个关键坐标,那是‘博士’据点可能的入口之一。但具体的行动计划、潜入方式,需要你自己制定和执行。我不会提供任何直接武力支援。”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是你唯一将功补过的机会,也是你获得‘自主权’的试金石。成功,你我将以更平等的‘合作伙伴’关系继续下一步。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结局不言而喻。
沈心玥的心沉了下去。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木闻屿是要借“守夜人”的手除掉她这个不安定因素?还是真的想用这种极端方式锤炼她?
但她也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拒绝,现在就会死。接受,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一线……或许能真正摆脱控制的渺茫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巴黎……她相对熟悉,有“园丁”网络的潜在接应(如果还存在的话),而且“守夜人”的“观测派”似乎与极端“净化派”不同,或许有周旋的余地?最重要的是,如果真能拿到关于“初始封印”的卷宗,或许能揭开“门”的真正秘密,找到反制木闻屿的关键!
赌了!
“好。”沈心玥抬起头,迎上木闻屿的目光,眼神中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我接受这个任务。”
木闻屿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很好。”他抬手,扔过来一个小巧的金属U盘和一个新的、看起来更先进的加密手机,“这里面是你的新身份资料、启动资金、联络方式和那个坐标。手机是特制的,有反追踪功能,但使用次数有限,谨慎使用。”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沈心玥一眼:“记住,沈心玥,从现在起,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了。别让我失望……也别让‘守夜人’,抓住你。”
说完,他转身,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沈心玥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中的U盘和手机,仿佛攥着滚烫的炭火。孤立无援,前路九死一生。但她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和……斗志。
终于,她不再是完全被动的棋子了。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闯!
她不再犹豫,转身朝着记忆中那个备用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必须尽快离开“鹰巢”,每多留一秒,就多一分变数。
就在她即将抵达出口时,怀中的加密手机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极其简短的信息:
“东风已至,巴黎见。——A”
A?阿尔贝特·肖尔(信天翁)?!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联系她?!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在监视着“鹰巢”的动静?“东风”指的是什么?是木闻屿的解密进展?还是……另有所指?
沈心玥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巴黎之行,看来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木闻屿、信天翁、“守夜人”……多方势力似乎都将在那里汇聚!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手机收起,义无反顾地推开了那扇通往未知与危险的出口大门。
新的亡命之旅,开始了。
(遥远监控视角: 沪市,木闻屿看着屏幕上代表沈心玥的光点成功离开“鹰巢”基地并迅速远去的信号,嘴角勾起一丝深邃难测的弧度。他面前的另一个分屏上,正显示着阿尔贝特·肖尔刚刚发出的那条加密信息的拦截副本。
“阿尔贝特……你还是这么心急。”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也好……就让你们在巴黎先碰一碰吧。‘东风’已起,看看这场风暴,最终会卷向何方……”
他切换屏幕,调出一份标注着“‘门’的初始封印与‘影月’骑士最终归宿”的绝密档案,指尖在“巴黎圣礼拜堂(Sainte-chapelle)”这个地名上,轻轻敲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