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西斜,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蜷在紫檀木摇椅里,身上不知何时被轻柔地盖上了一张薄薄的云丝锦被。
“……轻点,轻点!别吵醒了闲儿!” 是母亲柳氏刻意压低的、带着浓浓心疼的声音。
“夫人,这摇椅…太重了,老奴怕惊醒少爷…” 管家林福的声音透着点为难。
“哼!醒了正好!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像什么话!” 父亲林震天刻意压着嗓门,但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还是清晰可闻。
林闲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感觉摇椅微微晃动,原来是林福正试图把他连人带椅一起抬回床边?他哭笑不得,挣扎着从温暖的兽皮垫和被子里钻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咔吧”几声脆响,浑身舒坦。
“爹,娘,福伯…我醒了。”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不用搬,这儿挺好,太阳晒着舒服。” 说着,他又想往摇椅里缩。
“闲儿!” 柳氏几步上前,眼圈又红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下摩挲,“你可算醒了!睡了快四个时辰了!吓死娘了!孙老医师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林震天重重地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醒了就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让孙老给你好好瞧瞧,看看是不是上次的伤伤到了根本,让你变得如此…如此懈怠!” “懈怠”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眼神狠狠剜了一下那张仿佛有魔力的摇椅。
林闲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提着一个古朴的小药箱,正含笑看着他。这就是青石镇最好的医师,孙老了。记忆里,这位老医师颇受尊敬,医术高明,似乎还懂点粗浅的修炼之道。
麻烦来了!林闲心里警铃大作。诊脉?这老医师要是诊出他灵魂换人了咋办?或者诊出他啥毛病没有,就是纯粹懒?那爹娘还不得天天逼他练功?这绝对不行!咸鱼生活才刚刚尝到点甜头,岂能就此夭折?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从母亲温暖的手里抽回来:“娘,我真没事!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红光满面,吃嘛嘛香!就是还有点…有点虚,得多躺躺…” 他努力挤出一个虚弱(但失败)的笑容。
“胡闹!” 林震天眼睛一瞪,“孙老都请来了,岂能不看?把手伸出来!让孙老好好瞧瞧!”
柳氏也柔声劝道,语气却不容拒绝:“闲儿乖,让孙老看看,娘才安心。看看那走火入魔的伤,可还有隐患?”
孙老医师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容温和地走上前,在摇椅旁的绣墩上坐下:“林少爷,莫要讳疾忌医。老朽观你气色,确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但经脉之伤,最是隐晦难查,还是让老朽探一探脉象,也好让令尊令堂安心。”
林闲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脸色,母亲担忧又坚持的眼神,还有孙老那副“我是为你好”的慈祥表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名为“被迫营业”的麻烦如同五指山般当头压下!他内心的小咸鱼在疯狂打滚尖叫:不!要!啊!
他磨磨蹭蹭,万分不情愿地把手腕递了过去。孙老医师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闭目凝神,仿佛老僧入定。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林震天和柳氏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孙老医师的脸。林闲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孙老医师指尖似乎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探查意味的清凉气息,顺着手腕的经脉,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小心翼翼地试图向内渗透!
这老医师果然不是普通郎中!他在探查自己的经脉!
完了!原主走火入魔经脉受损是事实,但自己穿越过来后,那点损伤似乎在睡梦中被某种力量(神级吐纳术?)悄然修复了大半,只留下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灼痕,像是被极高温的东西轻轻燎过一下?这要是被查出来经脉完好无损甚至更坚韧了,却毫无修为,怎么解释?难道说睡一觉伤就好了?谁信啊!这世界可没这么不讲道理的…呃,等等,好像系统本身就很不讲道理…
就在林闲心乱如麻,孙老医师的探查气息即将触及他经脉深处那点异常灼痕的刹那——
【警告!检测到宿主面临潜在高威胁麻烦身份暴露风险\/被迫解释\/极高概率引发后续强制修炼要求!】
【宿主当前主观意愿:极度抗拒麻烦,渴望维持现状!厌恶指数:mAx!】
【符合‘被动闪避光环(初级)’触发条件!目标:闪避探查!】
【光环启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警报,毫无征兆地在林闲脑海炸响!
林闲还没完全理解这提示,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麻烦”的极致厌恶感瞬间爆炸!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烦死了!快停下!别探了!让我安静躺着!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同一瞬间!
他搭在孙老医师手指下的手腕,仿佛被滚烫的针尖猛地刺了一下,又或者像是神经不受控制地痉挛,极其突兀地、猛地向内一缩!动作幅度不大,速度却快得如同条件反射!
“嗯?” 孙老医师猝不及防,搭脉的手指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微微一滑,指尖凝聚的那一丝探查气息瞬间如同被针戳破的气泡,“啵”地一下消散于无形!他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无比的惊愕和凝重,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林闲。
林闲自己也懵了。他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缩回来的手腕,感受着手腕处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的、仿佛肌肉自己抽动了一下的麻痒感。刚才那一下…完全不受他控制!就是身体的本能抗拒!
被动闪避光环!
它真的起作用了!
而且作用方式如此…清奇!用这种抽筋似的、极其不雅的方式,把孙老医师的探查给“闪避”掉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安全感?瞬间涌遍林闲全身。这玩意儿…真有用!虽然方式有点挫,但效果拔群!
“怎么了闲儿?” 柳氏被孙老的反应和林闲的缩手吓了一跳,紧张地问。
“没…没什么,” 林闲赶紧把手腕藏到身后,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就是…就是刚才手腕突然麻了一下,像…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呵呵,可能压久了…” 他干笑着,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给系统点赞。
孙老医师狐疑地盯着林闲藏起来的手,又看看他明显心虚躲闪的眼神,花白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行医数十年,经验何等丰富?刚才那种情况…绝非偶然!那一下缩手的时机、力道、角度,都精准得可怕,绝非一个“手腕发麻”能解释!这林少爷…身上有大古怪!
“少爷的脉象…” 孙老医师沉吟着,目光扫过林震天和柳氏紧张的脸,决定暂时隐去那点诡异,只说出最表层的、也是他能确定的结论,
“…浮而有力,气血充盈旺盛,远胜常人。
至于之前的经脉之损…”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确留有微末痕迹,似被某种…奇异火气?轻轻灼过,不过已然无碍,只需静心调养,切忌强行运功冲撞,以免牵动旧痕。”
他刻意强调了“奇异火气”和“切忌强行运功”。
“真的?太好了!谢天谢地!” 柳氏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喜极而泣。
林震天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不少,但看着林闲那副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眉头依旧锁着:“无碍就好。不过孙老,您看他这气血健旺却懒散嗜睡,毫无精神…这…”
孙老医师收拾着药箱,目光再次落到林闲身上,语气变得格外语重心长:“林少爷,你身体底子极佳,甚至…比受伤前更胜一筹。然,久卧伤气,久睡伤神!《青牛劲》乃是最温和的锻体导引之术,专为固本培元、温养经脉所创。
你如今这般嗜睡懒散,长此以往,大好根基恐被惰性消磨殆尽!老夫建议,每日务必坚持修炼‘青牛劲’至少一个时辰!此乃固本培元、祛除体内淤积惰气的上佳法门,切忌懒惰!”
孙老医师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精准无比地劈在了林闲刚刚因为“被动闪避”立功而升起的一点点小得意上!
修炼?
“青牛劲”?
每天一个时辰?
还要祛除惰气?!
开什么星际玩笑!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社畜的命运,摆脱了原主卷死的阴影,就想躺着当咸鱼!现在这个老头,居然要他重新跳进修炼的火坑?这和让他回去007写bUG有什么区别?不!这更惨!写代码好歹能摸鱼,这练功一看就得扎马步!流臭汗!累死累活!
“不行!绝对不行!” 林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我…我头晕!眼花!浑身酸软!骨头缝都疼!练不了!真练不了!孙老您看错了!我虚!我特别虚!” 他试图装出一副病入膏肓、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惜中气十足的嗓门和红润的脸色彻底出卖了他。
“混账东西!” 林震天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怒火点燃,一拍旁边的红木小几(震得茶碗叮当响),“孙老金口玉言还能有错?我看你就是懒筋作祟!身体好了更得练!省得一天到晚跟滩烂泥似的!福伯!去!把少爷的练功服拿来!现在!立刻!马上!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练!我看着你练!”
林闲看着父亲喷火的眼神,母亲虽然心疼但明显也认同孙老建议的表情,还有孙老那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严肃脸,只觉得那座名为“被迫修炼”的五指山轰然落下,将他这条可怜的小咸鱼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咸鱼的舒适圈,正遭受史无前例的核打击!
就在林震天话音落下,福伯应声要去取练功服,林闲被逼无奈、万念俱灰地准备象征性地摆个起手式应付一下的刹那——
【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产生‘努力修炼’的主观行为(被迫亦算)!】
【严重违反系统核心规则:宿主不得主观努力\/积极上进!】
【惩罚程序启动!】
【惩罚项目随机抽取中…抽取完毕!】
【惩罚:强制广场舞·《最炫民族风》·bGm伴舞!持续一炷香(约五分钟)!即刻执行!】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带着一种“终于逮到你了”的兴奋感,在林闲脑海中疯狂刷屏!字体还特么是加粗加亮闪烁的!
林闲:“!!!”
强制…广场舞?《最炫民族风》?还bGm伴舞?一炷香?!
他脑子里刚闪过“广场舞是什么鬼”的念头,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如同高压电流般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彻底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
“呃…嗬嗬…” 一声怪异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抽气声,从林闲的嘴里不受控制地挤了出来。
在父母、孙老和福伯惊愕万分的注视下,上一秒还赖在摇椅里试图装死的林家大少爷林闲,如同被无形的巨型弹簧猛地弹射起步,“腾”地一下从摇椅上笔直地站了起来!
他双脚“啪”地一声并拢,站得如同标枪!双手以一种极其标准、带着浓厚乡土庆典气息的姿势,猛地叉在了腰间!同时,他的脖子像是落枕了三百六十度又被强行掰直,梗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四十五度角,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墙壁,表情僵硬如同石雕!
下一秒!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震耳欲聋、节奏欢快到魔性、穿透力堪比防空警报的电子合成音乐,如同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霸道无比地在林闲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音量直接拉满,震得他脑浆子都在沸腾,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十个破锣喇叭在颅内开演唱会!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这台被系统强行接管的“舞蹈机器”,开始疯狂运转!
“咚!嚓!咚!嚓!咚!咚!嚓!”
伴随着脑海中那魔性洗脑的鼓点和唢呐旋律,林闲的双脚如同装上了强力马达,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富有节奏感、如同触电般的高频原地踏步!左脚!右脚!左脚!右脚!踏得又快又重,每一次跺地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震得脚下的名贵木地板瑟瑟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他那叉在腰间的双手也开始动了!
左臂猛地向上、向前挥出,划出一个生硬而夸张的半圆!右臂紧随其后,动作同步得如同镜像!同时,他的腰部仿佛变成了一根僵硬的弹簧,生涩而用力地左右扭动,幅度之大,让人担心他的老腰会不会下一秒就“咔嚓”一声罢工!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
“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
魔音灌脑!狂魔乱舞!
林闲的表情彻底崩坏了!那是混合着极度的惊恐(卧槽我在干嘛?!)、无法置信的羞耻(太丢人了!)、被强行操控的愤怒(系统我x你大爷!)以及被魔音摧残的痛苦(耳朵要聋了!)
他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试图闭上眼睛屏蔽这可怕的景象,试图停下这丢人现眼到姥姥家的动作,但一切都是徒劳!系统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这具疯狂舞动的躯壳里!
他就这样,在自家奢华卧房的正中央,在父母、名医和管家呆若木鸡的目光注视下,伴随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bGm,僵硬而疯狂地踏着步,挥舞着手臂,扭动着腰胯,跳起了一场足以载入青云大陆史册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广场舞!
“咣当!” 林震天手里一直端着的茶杯终于没能幸免,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张着嘴,下巴几乎要脱臼,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域外天魔降临。
“闲…闲儿…你…你…” 柳氏捂着嘴,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儿啊…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啊?别吓娘啊!”
孙老医师更是惊得“腾”地一下从绣墩上站了起来,连退三步,手里的宝贝药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他花白的胡子剧烈颤抖着,手指哆嗦地指着动作越来越狂野、表情越来越扭曲的林闲,声音都变了调:“离…离魂之症?!癔…癔症大爆发?!还是…还是被什么上古邪祟附体了?!老朽…老朽行医一甲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管家林福在门口探头一看,吓得“嗷呜”一声怪叫,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仿佛见了鬼。
一个端着水盆准备进来的小丫鬟,看到这惊悚一幕,吓得手一抖,“哗啦”一声,一盆温水全浇在了自己脚上,呆立当场。
一个躲在门外偷看的小厮,惊得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眼冒金星地坐倒在地。
整个林家内院,因为林大少爷这场突如其来的“个人舞会”,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混乱不堪的境地!
而此刻的林闲,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在《最炫民族风》的魔性旋律中疯狂咆哮,试图冲破那震耳欲聋的bGm:
“系——统——!我——日——你——仙——人——板——板——!!!”
咸鱼生活的第三天,就在这震(社)古(死)烁(至)今(极)的广场舞惩罚中,以一种极其惨烈且荒诞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