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起身离开,奔赴葬雪谷——
呜——呜——呜——!
就在此时,凄厉而急促的号角声猛地划破了北境寒冷的夜空,一声紧过一声,那是最高级别的敌袭警报!
刹那间,原本沉寂的军营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士兵奔跑呼喝声、兵器碰撞声、军官声嘶力竭的指挥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与惨叫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被风雪裹挟着涌入帐内。
林喻眉头微蹙,神识瞬间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
只见营地之外,黑压压的蛮族骑兵如同鬼魅般从风雪中冲出,人数远超烽火营守军,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趁着夜色和风雪发动了突袭!箭矢如蝗般射入营寨,火光在几处营帐燃起,外围的防线几乎瞬间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凶悍的蛮族战士挥舞着弯刀,已经与仓促迎战的边军士兵绞杀在一起,鲜血迅速染红了白雪。
周老将军苍老却雄浑的怒吼声在主帐方向响起,试图组织反击。萧玄甚至来不及披甲,提着长枪就冲出了军帐,臂膀上的伤口因剧烈动作而崩裂,鲜血渗出,他却恍若未觉,嘶哑着指挥着身边惊慌的士兵结阵抵抗。
然而敌我悬殊太大,蛮族此次进攻的猛烈程度远超以往,边军士兵虽拼死抵抗,却依旧节节败退,伤亡惨重,眼看就要被彻底冲垮阵型!
林喻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看到了萧玄浴血苦战、险象环生,看到了周老将军身边亲卫不断倒下,看到了那些年轻的士兵脸上绝望却不肯后退的神情。
他本可径直离去,此间纷扰与他大道无涉。
但……念头微转。此地若破,北境防线出现缺口,蛮族铁蹄南下,必将生灵涂炭,于天道有损。且萧玄与他有数面之缘,周老将军亦曾赠图,此间因果,尚未彻底了结。
“罢了。”
林喻轻叹一声,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军帐之中。
下一刻,他出现在战况最激烈的营寨缺口处。面对汹涌而来的蛮族骑兵,他并未动用飞剑,只是并指如剑,凌空虚点!
嗤!嗤!嗤!
一道道无形却凌厉无比的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穿过混乱的战场,击中蛮族战马的马腿或是骑士的手腕!
冲在最前面的蛮族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凶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正在苦战的边军士兵只觉得压力一轻,愕然看到那些凶悍的敌人莫名其妙地倒地,仿佛有无形的神灵在相助。
林喻身形再动,如同闲庭信步般在战场上穿梭,所过之处,蛮族纷纷莫名其妙地兵器脱手、关节错位、或是被同伴倒下的战马绊倒,混乱像涟漪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始终没有真正现身于众人眼前,如同一个无形的战场幽灵,精准地瓦解着蛮族的攻势。
他的介入,瞬间扭转了局部战局,为边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稳住!结阵!弓箭手压制!”萧玄虽然不明所以,但敏锐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声嘶吼着重新组织防线。
蛮族的攻势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形打击挫败,士气受挫,加上边军拼死抵抗,终于在天亮前丢下上百具尸体,如同潮水般退入了风雪之中。
烽火营保住了,但伤亡惨重,营地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许多士兵都亲眼目睹了林喻那如同神兵天降般的出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感激与不可思议。关于“萧将军那位白衣朋友是绝世高手”的消息迅速在边营中传开,越传越神。
林喻站在狼藉的战场上,白衣依旧洁净,仿佛未曾经历这场厮杀。他对赶来的萧玄和周老将军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转身便离开。
……
两日后,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顶着风雪来到了烽火营。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披着华贵的玄狐大氅,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难掩其尊贵气度,正是九皇子赵珩。
他一路追踪林喻的踪迹,沿途不断听到关于北境边军击退蛮族大规模夜袭、并有神秘高人相助的传闻,心中一动,快马加鞭赶来。
周老将军听闻九皇子殿下亲至,大惊失色,连忙出迎,将其恭敬请入主帐。
“老将军不必多礼,前线艰苦,本王只是来看看。”赵珩挥挥手,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前夜有蛮族夜袭,战况激烈?”
周老将军见九皇子竟然已知此事,不敢隐瞒,将当晚林喻如何神兵天降、剑气纵横、举手投足间击溃蛮族攻势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言语间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赵珩听得心潮澎湃,眼中异彩连连,果然是他的林喻!也只有他才有这般风采!
“他现在人呢?去哪了?”赵珩急切地追问。
周老将军叹了口气:“林公子战后便离开了,说是向北去了,具体去向……末将不知。只知他曾向末将打听过葬雪谷和玄冰潭……”
赵珩走出主帐,望着北方苍茫的风雪,握紧了拳头。
“林喻,你休想再甩掉我!葬雪谷是吧?刀山火海,本王也去定了!”他低声自语,随即立刻吩咐随从:“准备最好的马和物资,再找两个熟悉北面地形的向导,越多越好!本王要继续北上!”
赵珩带着两名精挑细选、对北境极寒之地最为熟悉的向导,以及四名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护卫,顶着愈发酷烈的寒风,一路向北追踪。
越往北,环境越是恶劣。暴风雪几乎成了常态,能见度极低,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道路的痕迹,深不见底的冰缝隐藏在雪层之下,随时可能吞噬生命。即便是最好的向导,也只能凭借经验和模糊的记忆艰难辨认方向。
“殿下,再往前就是真正的‘无人区’了,连最老练的猎人和我们边军斥候都极少深入。”一名向导看着手中几乎失效的罗盘,忧心忡忡地劝道,“风雪太大,很容易迷路,而且据说那片区域有古怪,常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少废话!”赵珩抹去睫毛上凝结的冰霜,语气斩钉截铁,“他既然能去,本王就能去!继续走!”
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林喻。这股信念支撑着他克服了难以想象的艰苦。
又行了一日,他们进入了一片巨大的、被冰雪覆盖的荒原,四周是巍峨的冰川,如同沉默的巨人。根据向导模糊的指引和赵珩自己的直觉,他们觉得林喻很可能是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隐约的、非自然形成的能量波动和极其微弱的打斗声!
赵珩精神一振:“那边有动静!快!”
他顾不上等护卫,一提气,施展轻功,率先朝着声音来源疾掠而去。
然而,就在他接近一片看似平坦的雪坡时,异变陡生!
雪坡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冰层下断裂!紧接着,整片雪坡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冰缝!狂暴的寒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夹杂着碎裂的冰块!
赵珩猝不及防,脚下瞬间踏空,整个人朝着裂缝直坠下去!
“殿下!!”身后的护卫和向导发出惊恐的呼喊,却鞭长莫及。
危急关头,赵珩临危不乱,猛地吸气,身体在空中硬生生扭转,双掌灌注内力,狠狠拍向身旁的冰壁!
砰!砰!
冰屑四溅,下坠之势稍缓,但冰壁太过光滑坚硬,根本无法借力。他下落了十余丈后,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在裂缝底部一堆碎冰之上,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显然是摔伤了。
“呃……”赵珩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尝试动弹,左腿完全用不上力,剧痛难忍。
抬头望去,裂缝口只有一线天光,距离他至少有二十余丈高,四壁光滑如镜,几乎不可能攀爬。裂缝底部寒气刺骨,光线昏暗,仿佛与世隔绝。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上面传来护卫焦急的呼喊声,声音因为距离和风声显得有些模糊。
“我没事!腿摔伤了!你们想办法放绳索下来!”赵珩强忍着疼痛,扬声喊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上面的护卫显然急疯了,但带着的绳索长度根本不够。风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救援变得异常困难。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冷如同无数根细针,穿透厚厚的衣物,刺入骨髓。赵珩的体温在迅速流失,受伤的左腿已经冻得麻木,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嘴唇冻得发紫,脑海中却反复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林喻……”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你到底……在哪儿啊……”
“这次……好像……真的……追不上了……”
“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