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桂芳蹬着自行车跟在儿子的三轮车后面，骑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了最为热闹的夜市。
这里真是人头攒动，热闹着呢！吆喝声，叫卖声，声声入耳。
阮桂芳先找到了管理办公室，办了手续，交了些管理费。
阮桂芳拿着号码找到了自己的摊位。
“妈，这里太远了吧！”郝开心拧着眉头看着妈妈说道。
这一片摊位都空着呢！跟前面热闹比起来，这里冷清的如着秋风似的萧瑟。
郝开心看着前面围满摊子的顾客，“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阮桂芳闻言笑了笑，浑不在意地说道，“咱们新来的，肯定没有好的位置啦！”食指点了点录音机，“所以得吆喝哟！”催促道，“别埋怨了，先把货卸下来，摆上来。”
不愧是京城，天子脚下，夜市上明显规划过，有摊位，后面还有架子挂衣服。
床单绑在架子上，形成封闭的换衣空间。
“哎！”郝开心将床单抖开，人高马大的他，直接将床单系在了架子上，一回头看着妈妈满脸笑容。
“您笑什么？”郝开心不解地看着妈妈问道。
“我笑着牡丹床单。”阮桂芳指着国民床单。
富贵开花！非常的有名。
“这是从沪上买的，咱家大部分都铺这个。”郝开心闻言笑着说道，“讨个好彩头，人间富贵花。”
郝开心将纸箱子，搬到水泥台上，一一打开。
郝开心拿上收音机，拿出里面的磁带，“妈，您想听什么？都是港台流行歌曲。”笑着又道，“上面有《冬天里的一把火》这个可有名了。”
“是啊！把大兴安岭都给着了。”阮桂芳轻笑着摇头道。
“这挨不着。”郝开心哭笑不得地看着妈妈说道。
“开玩笑，开玩笑。”阮桂芳闻言笑着说道，想了想说道，“有《我的中国心》吗？”
“我找找。”郝开心低头看了看磁带的正反面，“有！”接着又道，“我给你倒腾、倒腾。”摆弄着录音机，不停地摁着按键，听听歌，到了没。
“到了！”郝开心摁下播放键，悠扬的音乐从录音机里传来，“不行啊！这声音太小了。”
夜市里声音嘈杂，根本就听不见。
“这没有高音喇叭，放了等于没放。”郝开心沮丧地看着妈妈说道。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阮桂芳可不想打击积极性，哪能有些困难就退缩呢！
阮桂芳看向儿子，伸着手，“把录音机给我。”
“您干什么？”郝开心将水泥台上唱着歌的录音机递给了妈妈。
“去市场转两圈。”阮桂芳豪放地将录音机给扛上了肩头。
“妈、妈我来。”郝开心见状反应过来立马说道，“我个头高，也不怕挤。”直视着妈妈又道，“我多走两圈。”
“那好吧！”阮桂芳将录音机递给了儿子。
郝开心将录音机扛在肩上，“我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阮桂芳伸手叫住儿子道，“你换上白衬衫，一摆打个结。行走的模特。”
“明白。”郝开心闻言眼前一亮，放下录音机，接过妈妈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白衬衫。
大男人没啥难为情的，直接脱掉蓝色的短袖工装，里面穿的是白色的洗的泛黄的老汉背心，麻溜的穿上新衬衫。
“上面的两个扣子不要系。”阮桂芳目光温柔地看着儿子叮嘱道，看着他将衣摆系了解，又将头顶的蛤蟆镜递给他，“带上。”
“大晚上我戴它干什么？”郝开心微微摇头，“不戴。”
“大晚上戴它吸引注意力，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心。”阮桂芳眸光温润地看着儿子说道，“反向操作。”
“明白。”郝开心接过妈妈递来的蛤蟆镜，戴上。
“怎么样？影响视线吗？”阮桂芳担心地看着他问道，“天彻底黑了。”
“夜市光亮够足，没问题。”郝开心咧嘴笑着说道。
“你的头发太工整了，自己揉揉，揉成不规则形状。”阮桂芳食指点点儿子的脑袋道，“最好鸡窝状。”
“那还能看吗？”郝开心猛摇头道，“不好吧！”
阮桂芳看着儿子的长发，“算了，不折腾你了。”抿了抿唇看着他又道，“你这发型显老。”
“我都三十了，年纪不小了。”郝开心抓抓自己的脑袋道。
“在自我面前你可没资格说老。”阮桂芳目光和蔼地看着儿子说道，“去吧！一次不行，多转两圈。”
“哎！”郝开心脆生生地应道，扛着录音机直接消失在人群中。
郝开心扛着录音机在夜市上转了好几圈，果然引着人过来了。
在夜市买东西的，自然是因为价格吸引人了。
录音机对普通人来说还是个稀罕物。
郝开心朝自家妈妈伸出个大拇指，阮桂芳朝儿子使使眼色，接下来看我的。
阮桂芳随着音乐走猫步，众人的眼睛都亮了，然后变换着白衬衫的穿法。
女人对衣服很敏感的，“老板，你白衬衫怎么做到的。”
“我教你们啊！”阮桂芳站在货物前面，让小姑娘们看得更加清楚。
“看好了这样做?”阮桂芳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把衣摆塞进裤子里好看。
“真的很平整。”
“对了，对了，这把衬衫掖到裤子里，一抬胳膊，像上抽抽了，就不好看了，怎么解决。”
“这样！”阮桂芳耐心的解答她们提出来的问题。
郝开心闻言着急了，听歌的听歌，自家的妈妈在教她们衬衫的穿法。
别只是教她们呀！咱们是来卖衬衫的，像衬衫这种衣服，家家户户都有，咱还卖什么呀！
郝开心频频向妈妈使眼色，可她好像没发现似的。
“怎么把袖子折的好看呀！”
“我卷的袖子，总是向下掉。”
“袖子卷的宽一些，然后在折一下，拉平整了就不掉了。”阮桂芳拍拍自己的袖子道。
“那想撸袖子呢！不想这么工整，想随意些。”
“这撸上去，走着走着，就掉下去了。”
“这简单！”阮桂芳指指她扎着的辫子，“我们都有皮筋，把它弄到袖口……”演示一番，将袖子撸到胳膊肘上面，温柔地笑了笑，“这样就不会掉了。”
“哇……”
“你这白衬衣料子看起来跟我们的不同。”
“我这白衬衫可是王府井百货商场的货。”阮桂芳老实地说道。
“骗人的吧！那里可是高档货，怎么会出现在夜市。”
“我骗你们做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款式老气，过时了。”阮桂芳回头从纸箱里拿出一件白衬衣，拆开包装袋，拿出来，抖开，“你们看看这版型，这质地，这扣眼锁的，齐齐整整，扣子钉的结实！”拽了拽扣子，“你们自己看。”接着又道，“那种做工糙的衬衣，扣子一使劲儿就拽下来了。”
“我们见过，那扣子好像就缝了一下。敷衍的很！”
“这位靓女说的对。”阮桂芳温润的眼眸看着她温柔地说道，“你们看看这做工都没有线头。”
“你这白衬衫怎么卖的？”
阮桂芳闻言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十块！”
“十块也太贵了吧！”
“人家的白衬衫才七八块。”
“这夜市上的衬衣便宜的只要五六块。”
“靓女，我这衬衣质量好，基础款，能一直穿，搭配各色衣服。”阮桂芳目光清亮的闪着璀璨的光看着她们说道，“这菜市场的价格能让你们穿出t台秀场的感觉。”
郝开心强忍住没咳嗽出声，妈妈也太会吹了。
“真的？假的？”
“我不是证明吗？”阮桂芳眼底闪着自信的光芒看着她们说道。
将儿子脸上的蛤蟆镜摘了戴在自己脸上，双手插兜，这拽拽的酷酷的太招人稀罕了。
“哇……”
“老板你明天还来吗？”
“来呀！”阮桂芳走到他们面前，将蛤蟆镜摘下来，挂在白衬衫上。
“你怎么能穿的这么好看。”
“我以后天天来夜市，教你们啊！”阮桂芳乌黑的眼眸晕染着路灯的昏暗的光芒，分外明亮。
“现在就可以。”阮桂芳清脆如泉水叮咚的声音缓缓地道来：“穿衣搭配有基本诀窍的。”侃侃而谈地又道，“现在入秋了，肯定穿两件衣服。那么柔软棉麻布料就叠加皮裤、皮夹克，彩色就叠中性色，条纹就叠马甲，短款就叠短款，无层次就叠中间。”
“你这说的我们也记不住啊！你穿给我们看。”
“没问题。明天我拿衣服来都是，大家经常穿的，普普通通。”阮桂芳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们说道。
“老板给我拿件白衬衫。”
有人开口，这白衬衫你一件我一件，嗖嗖的，眨眼间就快见底儿了。
阮桂芳抽空，看着儿子小声地说道，“快点儿从家里搬货。”
“哎！我这就去。”郝开心乐呵呵地说道，抬眼看着围过来的人，担心地说道，“妈！我怕赶不回来。”
都知道多拿点儿货了。
“没关系，你没及时回来，我给她们讲穿搭。”阮桂芳墨黑的眼眸看着他说道。
“哎！”郝开心急匆匆地在‘让让……’声中，出了摊子。
“老板，他刚才叫你妈？”
“对呀！他是我儿子，亲儿子。”阮桂芳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说道。
“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你多大了。”
“我儿子三十了，我五十啦！”阮桂芳黑得发亮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
“骗人，你看着才三十多。”
“我骗你们干什么？”阮桂芳撩起鬓角，“看看都有白发了。”
“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太不可思议了。”
“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来摆摊儿啊！”
“家庭困难吗？”
“五十正是闯荡的年纪。”阮桂芳眸光温润地看着他们说道，“那乡下的农民五十多不也在种地吗？这夜市上，集市上摆摊的也有年纪不小的。”
“你这精神可真好。”
“保持一颗年轻的心，我也想趁着改革大潮拼一把！”阮桂芳眸光柔和地看着他们说道。
“你还挺潮的。”
“多谢夸奖。”阮桂芳边卖着衬衫，边跟他们唠嗑。
郝开心前前后后又跑了两趟，他们一共卖了一千件白衬衫。
&*&
郝开心母子俩回了家，周凤云听见动静立马迎了出来。
郝开心看着媳妇儿赶紧说道，“凤云，凤云，快给妈倒些热水，一直在讲，连口水都没喝。”
“哎哎！”周凤云转身进了屋，倒了两杯热水放在了圆桌上。
“孩子们睡了。”阮桂芳走进来坐在了鼓凳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等不到你们回来，我把他们赶回房间睡觉了。”周凤云眸光温和地看着他们说道，“开心回来两趟拿货，这卖的不错吧？”
“拿了一千件都卖完了。”郝开心将系着的床单的放在圆桌上，解开，大团结如小山似的，呈现在面前。
“哇……这么多。”周凤云眼冒绿光看着桌上的大团结，“今天买了一千件，这再卖三天，本就回来了。”感慨地看着婆婆，“回本这么快吗？”
“现在不好说，这白衬衫都不缺，谁家里没有啊！”郝开心轻蹙着眉头担心地说道。
“这白衬衫不耐脏，洗久了容易泛黄，看着老旧。”阮桂芳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们说道，“看看未来几天销售情况。”端起白瓷茶杯又哆了一口热水。
“把它们装起来。”阮桂芳吩咐道。
“我来。”周凤云自告奋勇的将大团结一一码放好了，“妈，您收好了。”
周凤云好奇地追问道，“你们怎么买的。”
提及这个，郝开心眉飞色舞地说了说，脸颊兴奋得红了。
“我真怕妈，忘了您是卖白衬衫了。”郝开心拍着胸脯一脸怕怕地说道。
“我怎么能忘了正事呢！”阮桂芳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说道，灯光下黑眸熠熠生辉，“但是不能太直白了。卖货也得讲究。”想了想，“咱卖的是大家都有的，都见识过的。”
“咱卖的不是新品或者是稀罕物。”郝开心了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