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市郊的盘山公路像条扭曲的蛇,缠绕在黑黢黢的山腰间。陈光荣开着他那辆黑色轿车疯狂逃窜,车轮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夜空,远光灯在弯道处划出惊险的弧线。刚才在塔寨后山的诊所里,老中医给他缝合伤口时,他无意间瞥见林小力放在桌上的“止痛药”包装——那上面印着一行陌生的泰文,绝非普通药品。联想到林耀东方才阴鸷的眼神,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那根本不是止痛药,是能让人肌肉松弛、失去反抗力的肌松剂!
“林耀东,你想卸磨杀驴!”陈光荣咬碎了牙,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货车,车身在狭窄的公路上横甩出去,险些坠崖。他不知道的是,李阳的追踪之瞳系统早已锁定他的车辆,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超动态视力技术清晰捕捉到他因药效发作而颤抖的双手,以及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黑色面包车——林小力带着四个打手追来了,车后座还放着两根磨尖的钢管。
“李阳,陈光荣被林耀东的人追杀,位置在盘山公路K12段!”李飞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响,他和马雯正开着警车沿山道疾驰,警灯在山壁上投下急促晃动的光影。“虽然陈光荣罪该万死,但他手里可能有塔寨的账本副本,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的车速在下降,药效开始发作了!”李阳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跳出一组数据,“面包车距离他不到一百米,车上五人,都携带凶器,林小力在驾驶座,正准备第二次撞击!”
陈光荣的视线开始模糊,踩油门的脚像灌了铅,胳膊软得连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他想掏手机给陈文泽求救,却发现指尖连解锁键都按不准。就在这时,身后的黑色面包车猛地加速,“嘭”的一声撞上他的车尾。轿车瞬间失控,冲破锈迹斑斑的护栏,翻滚着跌下二十多米的山坡,最终“哐当”一声卡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上,车窗玻璃碎得满地都是。
林小力带着人跳下面包车,打着手电筒一步步走近,光柱在陈光荣变形的车身上扫来扫去。陈光荣挣扎着从破碎的前挡风玻璃爬出来,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混着泥土糊了满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林小力,你敢动我?陈市长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是他堂弟!”
“陈市长?”林小力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的钢管,月光照在他年轻却狰狞的脸上,“等你死了,谁还知道是我们干的?东叔说了,你知道的太多,留着是祸害,不如喂山里的野狗。”
钢管带着风声落下,陈光荣惨叫着抱头蜷缩在地。沉闷的殴打声在山谷里回荡,直到他的身体不再动弹。林小力踢了踢他的尸体,对身后的小混混说:“处理干净点,把他拖到下面的山沟里,再把车推下去压着,就说是酒后驾车意外坠崖。”
当李飞和马雯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和散落的车零件。李阳的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在周围的草丛里提取到了钢管的铁锈残留和几枚清晰的脚印,追踪之瞳系统则显示林小力等人正朝着塔寨方向返回,车后座还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很可能是陈光荣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来晚了。”李飞蹲在血迹旁,手指捻起一点泥土,语气沉重。他知道,陈光荣一死,那些关于陈文泽包庇塔寨的直接证据,可能就此中断。
“至少证实了林耀东的心狠手辣。”马雯站在悬崖边,望着山下隐约的车灯,“这也是证据,证明他们内部已经开始狗咬狗,离垮台不远了。”
东山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蔡永强坐在李维民对面,面前的搪瓷杯里,茶水早已凉透。大虾和麻子的供述彻底洗清了他的嫌疑,而他终于可以说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那些像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秘密。
“塔寨夜捕,是我故意设计的。”蔡永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沧桑,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个不眠之夜,“我知道李飞冲动,敢闯,所以故意在汇报时‘不小心’透露林胜文的藏身地,就是想让他把事情闹大,闹到省里都知道,逼得上面不得不重视塔寨的问题。”
李维民没有打断他,只是推过去一盒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几年,我太难了。”蔡永强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捻着,眼里泛起血丝,“报上去的警情,转眼就被改成‘家庭纠纷’;好不容易发展的线人,刚接触塔寨就不明不白地死在河里;抓起来的嫌疑人,第二天就被人保释,保释单上的签字,有时候还是我‘被代签’的。”
他掰着手指,一件件数着,像是在清算一笔沉重的债:“毒枭要么用钱拉拢,要么用家人威胁。我女儿上学路上被人扔石头,书包里被塞死老鼠;妻子半夜接到匿名电话,说要‘让孩子缺胳膊少腿’……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马云波——他这三年太反常了,明明知道塔寨有问题,却总是以‘证据不足’压着不查,他妻子于慧的药,来源一直说不清。”
“所以你就瞒着他,利用李飞?”左兰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是。”蔡永强点头,烟蒂在指间被捏得变形,“李飞的冲动是把双刃剑,容易伤人,也容易劈开僵局。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打破死水,才有机会查清真相。我知道这样做冒险,可能会把李飞搭进去,但我别无选择——我身边的人,能信的,只剩下一个敢拼命的愣头青了。”
李维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愧疚,却没有丝毫后悔。他终于明白,蔡永强的“小心”和“含糊其词”,不是懦弱,而是在黑暗中独自支撑的无奈,是用隐忍和算计筑起的一道防线。“你做得对。”李维民的声音带着肯定,像一块石头落进深潭,“从今天起,你归队,参与后续的收网行动,把你知道的都用上。”
蔡永强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灯被擦亮,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压抑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扣动扳机,和那些盘踞在塔寨的罪恶宣战了。
盘山公路的案发现场,马云波看着盖着白布的陈光荣尸体,胃里一阵翻涌。法医掀开白布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原本熟悉的五官扭曲成一团,根本认不出原样。虽然他早就知道陈光荣和塔寨有勾结,甚至帮着传递过消息,但亲眼看到他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马局,初步判断是被钝器多次击打致死,然后被伪装成坠崖。”旁边的警员低声汇报,声音里带着紧张,“我们在山沟里找到了几根带血的钢管,上面有指纹,正在比对。”
马云波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省厅罗旭的电话,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罗厅,东山市发生命案,死者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陈光荣。”
挂了电话,他站在悬崖边,望着远处塔寨方向零星的灯火,那些灯火在黑夜里像鬼火一样闪烁。陈光荣的死,像一个信号,预示着塔寨的疯狂和绝望,也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早已被拖入深渊,脚踝上缠着的锁链,一头拴着林耀东,另一头拴着于慧的药瓶,根本无法挣脱。
陈珂家的水果店里,白炽灯的光温暖明亮。林水伯正在整理货架,动作虽然缓慢,时不时要扶一下腰,但眼神里有了久违的光彩。自从李飞告诉他,杀害仔仔的凶手麻子已经招供,林天昊也被盯上后,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挺拔了些。
“水伯,歇会儿吧。”陈珂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今天生意好,水果都快卖完了,我一个人能忙过来。”
林水伯接过水杯,看着窗外街上的车水马龙,突然喃喃自语:“仔仔,看到了吗?坏人被抓了,你可以安息了……”他的眼眶慢慢湿润了,但嘴角却带着释然的笑,像雨后的天空终于透出了光。
李飞站在店外,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虽然过程充满艰辛,牺牲了宋杨,连累了很多人,但能给这些被罪恶伤害的人一个交代,能让林水伯这样的老人露出笑容,一切都值得。
塔寨林耀东的书房里,檀香的味道也掩盖不住空气中的肃杀。马云波坐在沙发上,面前的龙井一口没动,茶叶在水里沉了又浮,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林耀东,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陈光荣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是陈文泽的堂弟!”
林耀东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暴露了,李维民已经盯上他了,留着只会连累我们。马局,你该关心的不是他,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李维民的人已经在塔寨外围布控,再不动手转移这批货,大家一起完蛋。”
“动手?怎么动?”马云波的声音带着嘲讽,手指狠狠掐着眉心,“陈光荣一死,罗旭肯定会派人来查,到时候顺着血迹摸到你头上,我可保不住你。”
“保不住?”林耀东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如刀,突然凑近马云波,压低声音,“马局,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于慧的药,是谁每个月给你弄来的?你帮我们压下去的那些案子,难道没有记录?”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是沉了,你也别想浮起来——于慧的病情,要是让纪委知道是靠‘特殊渠道’的药维持,你猜会怎么样?”
马云波的身体僵住了,林耀东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他知道,林耀东说的是实话,自己早已和这个毒瘤捆绑在一起,血肉相连,除非彻底摧毁它,否则只能一起腐烂,一起坠入地狱。
走出书房,马云波看着塔寨上空盘旋的乌鸦,那些黑色的身影在暮色中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颤抖许久,终于给李维民发了一条加密信息:“准备收网,塔寨今晚转移货物,林耀东在祠堂地窖藏了最后一批冰毒,约半吨。”
重案六组的指挥中心里,李维民看着这条信息,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李阳的电脑屏幕上,追踪之瞳系统显示塔寨的人员和车辆正在频繁调动,村口的货车一辆接一辆地往祠堂方向开;罪恶功能系统分析出他们的情绪指数——恐慌值80%,紧张值90%,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所有人注意,”李维民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有力,像擂响的战鼓,“收网行动开始!各小组按照预定计划,封锁塔寨所有出入口,切断通讯信号!抓捕组直奔林氏祠堂,控制林耀东、林耀华、林灿等主要犯罪嫌疑人!李阳,技术全程支援,确保通讯畅通,锁定所有目标位置!”
“收到!”
夜色中,无数警车从四面八方涌向塔寨,警灯闪烁如星河,警笛长鸣刺破夜空。重案六组的队员们握着枪,眼神锐利如鹰;破冰行动组的警员们带着防爆盾,脚步坚定如铁。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在这一刻席卷而来。塔寨的罪恶,那些隐藏在族谱和祠堂背后的血债,终将在正义的光芒下,彻底覆灭。而黎明,已在山的尽头,悄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