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背脊狠狠撞上石柱,骨头像是断了半截,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想抬手撑地,可右臂那道黑痕已经爬到了肩胛骨,整条胳膊像被冻住了一样不听使唤。头顶风声压下来,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尖啸——那条百米长的青铜巨龙,正张着血盆大口俯冲而下。
他连滚带爬地偏了半寸,利爪擦着头皮砸进地面,岩石炸开,碎石崩飞,一块棱角分明的石片直接割破了他的脸颊。温热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胸口。
就在他以为下一击必死无疑时,怀里突然一烫。
不是痛,也不是灼烧,而是一种从内往外泛出来的热度,像有人往他衣服里塞了个刚出炉的烧饼。他本能地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那块拼合的地图,整张纸瞬间亮了起来。
荧光从纸面浮起,勾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箭头,直指西北方。
“这玩意儿还能导航?”他咬牙,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念头。
可没时间多想。巨龙甩尾横扫,劲风掀得他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去两米多远,后背的鼎纹裂缝猛地一扯,疼得他差点昏过去。他强撑着膝盖跪起来,视线模糊了一瞬,又硬是瞪清楚了那个发光箭头的方向。
西北方,三十步外,一块斜插而出的巨大岩壁,后面有一道窄得 barely 能钻人的石缝。
他拖着伤腿往前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脚刚踏进阴影区,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整片岩层被巨龙一爪拍碎,碎石夹着冰雪砸落如雨。
他一个翻滚,肩膀卡着石壁边缘挤了进去。
刚缩进身体,头顶就开始塌。
先是几块小石头噼里啪啦往下掉,接着是成片的积雪从高处倾泻而下,像一锅煮沸的白粥倒扣下来。他赶紧蜷缩到最深处,用左臂护住头脸,耳边全是轰隆声和冰屑摩擦岩石的刺啦声。
雪流越埋越厚,出口迅速被封死,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
安静了。
冷气从四面八方渗进来,贴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他喘了几口气,发现呼吸有点费劲,空气越来越稀薄。他试着动了动右手,还是没知觉,只能靠左手一点点扒拉身前的雪堆,腾出点空间。
“命是捡回来了……就是不知道能活几分钟。”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特别闷。
低头再看那张地图,荧光还没熄。箭头变了,不再指向岩壁外,而是穿透了脚下岩石,笔直向下,仿佛在说:这儿有路。
“你认真的?”他盯着那行光,怀疑自己是不是缺氧幻觉了。
可地图上的路线还在延伸,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与此同时,脚底传来一阵轻微震动,持续不断,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运行,或者……在呼吸?
他屏住气,把耳朵贴在地上。
震动确实存在,规律得很,每隔七八秒就来一次,像某种机械装置在运转,又像大型生物的脚步声。
“底下有东西。”他喃喃道,“要么是个地窖,要么是个坑。”
正想着,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头顶上方,雪层似乎有了动静。
不是自然沉降的那种缓慢移动,而是有人踩上去的节奏感。一步,停顿;再一步,更近了些。
然后,一切静止。
几秒钟后,一道影子遮住了头顶残存的微光。
虽然隔着厚厚的雪层和岩石,但他知道,有人站在上面。
而且,那人正低头看着这个方向。
清虚子一手握着罗盘,另一只手捏着符纸,站在雪坡顶端。寒风吹动他的道袍,猎猎作响。他低头盯着手中那枚青铜罗盘,指针原本乱转,此刻却猛地一顿,稳稳指向下方某一点。
他的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急躁,而是一种近乎确认猎物落网的冷静。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难怪承鼎录会共鸣……你的鼎纹,根本就没融合完全。”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开表层积雪,露出一道细微的裂缝。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下面狭窄石缝的轮廓。
“藏得好。”他冷笑,“可惜,你体内的裂痕会发光。每一次运功,它都在暴露你。”
他站起身,收起罗盘,没有立刻动手挖开雪堆,也没有召唤其他手段。只是静静站着,目光锁定那道裂缝。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隐入风雪中,仿佛放弃了追击。
但就在他走远的瞬间,一块隐藏在雪下的铜铃悄然震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嗡鸣,随即归于沉寂。
石缝里,苏逸仍保持着警觉姿势。他刚才感觉到上方有人停留,时间不长,但足够让他全身肌肉绷紧。等动静彻底消失,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走了?还是设套?”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盯着地图。那道荧光箭头依旧稳定地指着下方,甚至比之前更亮了一些。
他又试着敲了敲地面,声音空洞,确实有空腔结构。
“要是真有通道,现在也只能往下走。”他活动了下还能动的关节,“反正往上已经被埋死了。”
正准备动手刨雪探路,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烫。
不是之前的剧痛那种烫,而是像被人用暖水袋贴在伤口上,温热却不舒服。他伸手去摸,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纹路在微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
他心头一紧。
难道是鼎纹又要裂开了?
可这次的感觉不太一样。热流不是往外扩散,反而在往丹田方向回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他闭眼感受了一会儿,发现那股热流每次下沉,脚下的震动就增强一分。
“这地图……该不会是在引路的同时,也在帮我调息吧?”
他睁开眼,重新看向手中发光的纸页。
荧光路线又变了。不再是简单的直线,而是画出了一个螺旋状的下行轨迹,绕着某个中心点旋转,最后通向一片空白区域。
“搞不懂。”他咧了咧嘴,“但总比等死强。”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用手掌一点点向下挖掘。雪层不算太硬,但空间太窄,动作受限。挖了不到半米,指尖突然碰到了一块金属边缘。
他愣了下,拨开积雪一看,是一截锈迹斑斑的铁梯,嵌在岩壁里,通向更深的黑暗。
“还真有路?”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谁在这儿修了个地下室?”
他抓住铁梯,试了试稳固性。梯子晃了晃,但没断。
正要往下爬,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响。
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
紧接着,整个石缝剧烈震颤起来。头顶积雪开始松动,大量冰渣簌簌落下,脚下的地面也出现裂缝,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下方涌出,吹得他睁不开眼。
“不好!”
他刚反应过来,整片雪层轰然塌陷,巨大的吸力将他猛地拽向下端。他本能地抱紧铁梯,可冲击力太大,手指一根根被强行掰开。
人随着雪流坠入深渊。
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
最后一刻,他看见地图上的荧光骤然暴涨,照亮了通道内壁——那里密密麻麻刻满了与他体内相同的鼎纹图案。
他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离那张发光的地图只剩一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