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烛火,跳动着,将刘备脸上狂喜的笑容映照得有些不真实。
“子房!吾之子房也!”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燃烧着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烈焰。这火焰太炽热,烫得我这个只想在乱世里找个角落躺平的咸鱼,浑身都不自在。
我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佬,别摇了,再摇你的人设就要从仁德之主变成传销头子了。还有,子房这名头太重,我怕折寿啊!”
张飞那个大嗓门也跟着吼了起来,他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声拍在我的背上,差点把我前天晚上吃的饭都给拍出来。
“好小子!俺还以为你是个只知道种豆子的白面书生,没想到脑子里还真有点东西!比那些之乎者也的酸儒强多了!以后谁敢说你坏话,俺老张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我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还得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想谋杀我?
唯有关羽,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抚着美髯,那双丹凤眼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下点头,比刘备的狂喜和张飞的熊抱,更让我心里踏实。这说明,我那个听起来天马行空的计策,得到了这位高傲的武圣的认可。
这场决定了小沛未来命运的深夜会议,就在刘备打了鸡血般的亢奋中结束了。他立刻拉着简雍和孙乾,连夜开始草拟给曹操和董承的信件,整个府衙都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很凉,吹散了书房里的燥热,也吹醒了我被“子房”之名冲昏的头脑。
兴奋劲儿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后怕和焦虑。
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一个历史系毕业的咸鱼,靠着百度百科级别的知识储备,给未来的蜀汉昭烈皇帝,制定了对抗当世第一枭雄曹孟德的战略方针?
这不是在玩火,这是在钢丝上跳探戈,底下还是万丈深渊。
那可是一石三鸟之计啊。听起来牛逼,可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比如曹操不上当,或者衣带诏提前泄露,那我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曹老板打包做成肉包子。
我越想,腿肚子越软。
回到那座属于我的新宅院,我发现我卧房的灯还亮着。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甄姬并没有睡,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寝衣,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件我的衣服,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袖口。烛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宁静而美好,与府衙里那肃杀紧张的气氛,仿佛是两个世界。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我做了什么,只是站起身,很自然地走过来,帮我脱下那件沾了夜露的外套。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我紧绷的心弦。
“嗯。”
“饿不饿?我给你留了汤。”
她说着,就要转身去厨房。我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我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她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我的胸口,伸手环住了我的腰。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带着淡淡花草香气的味道,让我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一点点地落回了实处。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在这个充满了阴谋和杀戮的夜晚,只有怀里的这片温软,才是真实存在的。
“子安,”她在我怀里,闷闷地开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心中一震,抬起头看着她。
她也正仰着小脸看着我,那双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我所有的伪装和不安。
“你……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我紧锁的眉头,“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是池中之物,迟早要一飞冲天的。”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搞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大英雄?我?我明明只想当个咸...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信赖,我忽然觉得,肩膀上那“子房”的名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承受了。
为了守护怀里这份美好,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刘备派来的人叫醒了。整个小沛城,已经彻底动员了起来。
刘备的动作快得惊人。他一方面,派出了最可靠的信使,带着他亲笔写的血书,星夜兼程送往许都,向董承表示自己“为国除贼,万死不辞”的决心。
另一方面,他又立刻修书一封,措辞谦卑到了极点,就差没管曹操叫爹了。信中,他痛斥袁术僭越称帝,乃国之大贼,人神共愤。他刘备作为汉室宗亲,食汉禄,忠汉事,愿为曹丞相分忧,出兵讨伐袁术,以清君侧,还望丞相恩准。
我看着那封信的草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刘备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屈才了。
而我,这个新上任的“典农校尉”,也迎来了上任后的第一个,也是最严峻的考验。
刘备直接把我叫到了屯田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道死命令。
“子安,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我要你筹集到足够一万大军,出征一个月所需的所有粮草!”
我听完,差点当场跪下。
“主公!这……这不可能啊!”我脸都白了,“我们秋收的粮食,虽然丰收,但大部分都要留作明年的种子和全城军民的口粮,能动用的机动粮草,最多只够五千人吃半个月的……”
“我不管。”刘备的态度异常坚决,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要结果。你是我的‘福星’,是我的‘子房’,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在屯田营所有兵士那混杂着崇拜、怀疑和同情的目光中,凌乱在风里。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主公啊!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福星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子房也不是哆啦A梦啊!我上哪儿给你变出这么多粮食来啊!”
我的咸鱼人生,彻底宣告破产。现在,我不仅要操心天下大事,还得兼职后勤部长,解决一万人的吃饭问题。
我感觉我的头发,在这一瞬间,都白了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