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来村首夜,老鹰再次问及被追杀的缘由。
她信口编了个由头,只说卷入家族遗产纷争, 有人出高价买她母子性命。
他信了,后面也没再过问。
村里人也浑不在意她来路不明,横竖是老鹰带回的人。
李嫂是个热心, 常会来帮着照看桑宁母子。
这天,桑宁问李嫂:鹰大哥,究竟是怎样的人?
那可是咱们村神明般的存在!李嫂面泛傲色,
妹子你捡着宝啦!村里姑娘个个稀罕他,偏他谁也瞧不上。
桑宁好奇, 神...究竟神在何处?
李嫂指了指货架上虎皮,便与桑宁说起一桩旧事……
前年秋末,山风已带了几分肃杀的寒气。
桃源村这倚着苍茫深山的村子,平日里听得最多的是狼嚎野猪叫,虎啸虽偶有传闻,却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谁也想不到,平静竟会被那样血腥的方式打破。
那日清晨,最先发现的是村东头的李老倌。
他家的猪圈里一片狼藉,夯土墙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坯的爪痕,地上溅满了暗沉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
他家那头准备过年宰的肥猪,只剩半拉身子,内脏拖了一地。
“虎!是老虎!”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猪被咬死还是小事,但这头猛兽显然尝到了甜头,且已将村落视作了它的猎场。
接下来的两天,它昼伏夜出,又祸害了两户人家的牲畜。
甚至有一次,它就隔着窗棂,对着屋里吓傻了的孩子龇了龇染血的獠牙,绿油油的眸子像两团鬼火。
全村人心惶惶,天还没黑透就门户紧闭。
壮年男人们则自发组织了巡逻队,拿着柴刀、猎叉、土铳,彻夜敲锣点火,试图驱赶。
但那是头成了精的饿虎,狡诈而凶猛。
它似乎根本不怕人和火光。
第三次出现时,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闯进村中心的晒谷场,一口叼走了张寡妇家嗷嗷叫的半大猪崽。
孩子们吓得哭喊,老人们拄着拐杖的手直哆嗦。
眼看着这畜生愈发嚣张,再不除掉,下一个被叼走的,恐怕就不是畜生了。
村里所有能称得上壮劳力的男人都出动了。
二十几条汉子,拿着能找到的所有武器,在老猎户的指挥下,将那老虎围在了一处废弃的院坝角落。
呐喊声、锣鼓声震天响,可那吊睛白额大虫只是伏低身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腥风扑面,竟压得所有人的声势为之一滞!
它猛地一扑,快如闪电,利爪一挥,便将最前面举着猎叉的二狗,拍得倒飞出去,猎叉断成两截,胸口鲜血淋漓。
土铳“砰”地放了一枪,却只擦着它的皮毛打空了,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它狂性大发,左冲右突,壮汉们组成的包围圈眼看就要被它撕开。
它冲撞的方向,正是几个躲闪不及、吓得瘫坐在地的老人和孩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像冰水一样浇透了全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如同鹞鹰扑食,从旁边一株老槐树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掠下,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虎背之上!
是老鹰!
他平日里独居在村尾,沉默寡言,像个影子,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此刻,他却像换了个人。
他眼神锐利,鼻梁高挺如鹰喙。
那老虎惊觉背上有人,暴怒之下人立而起,疯狂扭动翻滚,想要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甩下来。
但老鹰的双腿如同铁钳,死死箍住虎腹,整个人仿佛钉在了上面。
接下来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只见他一只手猛地探出,铁箍般的手臂勒住老虎粗壮的脖颈,另一只手似乎在那硕大的虎头下颌处某个位置猛地一按、一拧!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到了极致!
没有多余的挣扎,没有惊天动地的搏斗。
甚至没几个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
只听得“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人从心底里冒起一股寒气。
刚才还咆哮震天的猛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眼中的凶光像被吹灭的蜡烛一样黯淡下去。
随即,它如同半堵倒塌的土墙,轰然瘫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掠过树梢,以及众人粗重而难以置信的喘息。
鹰大哥从虎背上翻身下来,身上甚至没沾多少血迹。
他脸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巨大的兽尸,只是弯腰在一旁的草叶上擦了擦手,便分开惊愕的人群,一言不发地朝着村尾自家那间矮屋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人们才仿佛如梦初醒,哗地一下围了上去。
看着那彻底断气的老虎,看着它那以诡异角度扭曲的脖子,再看看地上还捂着伤口呻吟的二狗,以及那几个吓得魂不附体的老人孩子……
一种混合着后怕、狂喜、以及难以言喻的震撼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那天晚上,全村人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虎肉宴,但主角鹰大哥却没有来。
人们捧着酒肉去他门口感谢,他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未曾开门。
自那以后,村里再无人敢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沉默邻居。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老鹰那鬼魅般的身手、狠辣精准的一招,成了村里人口中经久不衰的传说。
但也成了一个谁也不敢去深究的谜。
只知道,有老鹰在,这村子,便有了定山的魂。
可这定山的魂,却被他意外救下的桑宁,一寸寸摄去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