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的毕业典礼,在夏日的晴空与如潮的掌声中落下帷幕。穿着学士服的学子们将学位帽高高抛向蓝天,如同放飞了无数个色彩斑斓的梦想。段嘉许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阳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他微微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方帽,嘴角噙着一抹释然而明亮的笑意。
结束了。
这充满挣扎、困顿,却也最终迎来温暖与救赎的四年。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安静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身影。白浅穿着一条简单的藕荷色连衣裙,手里拿着那台桑延送的拍立得,正微笑着记录着这一刻。她的目光与他遥遥相遇,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赞许和为他感到的骄傲。
那一刻,段嘉许觉得,过往所有的阴霾都值得。因为他穿越了那些黑暗,最终走到了她的目光里。
典礼结束后,段嘉许几乎是第一时间穿越人群,快步走到了白浅面前。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呼吸还有些急促,但眼睛亮得惊人。
“毕业快乐,段嘉许同学。”白浅将一瓶拧开的水递给他,声音带着笑意。
段嘉许接过水,却没有喝,而是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伸出双臂,在无数道或好奇或祝福的目光中,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浅浅,”他将脸埋在她带着清香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我毕业了。”
简单的四个字,背后是告别过去的沉重,和拥抱未来的轻盈。
白浅回抱住他,感受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最后一丝因过往而产生的滞涩与沉重,在此刻彻底消散,变得通透而充满朝气。情缘天书上,关于他的最后一点微光,也圆满地融入了【治愈完成】的印记之中。一股温暖而精纯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汇入她沉睡的神魂,带来一阵舒适的熨帖感。
“嗯,”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同最初安抚他时那样,“恭喜你。”
当晚,桑延执意要举办一场最隆重的毕业庆祝。地点选在了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最大的包间里,热气蒸腾,人声鼎沸。除了段嘉许、白浅、桑延和桑稚,还有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学。
桑延显然是嗨翻了,举着酒杯,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来来来!为我们计算机系之光,我最好的兄弟——段嘉许!干杯!祝贺他脱离苦海,奔赴光明前程!也祝贺他……”他促狭地挤挤眼,看向白浅,“……找到了咱们南大最漂亮、最厉害的仙女学姐!这杯必须干了!”
众人哄笑着起哄,纷纷举杯。段嘉许被调侃得耳根通红,却丝毫没有不悦,他笑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身旁的白浅,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却是酣畅淋漓的快意。
桑稚也端着果汁站起来,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嘉许哥,祝你前程似锦!还有学姐,祝你们永远幸福!”她说着,眼圈微微发红,是高兴,也是不舍。
段嘉许心中柔软,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稚稚,你也要加油,明年见。”
“一定!”桑稚用力点头。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大家吃着,喝着,闹着,回忆着大学四年的点点滴滴,畅谈着对未来的憧憬。段嘉许是绝对的主角,被灌了不少酒,但他酒量似乎不错,只是眼尾染上了一抹绯红,看白浅的眼神,比平时更加炽热和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与依赖。
白浅坐在他身边,安静地替他夹菜,偶尔在他被灌酒时,轻轻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一句“慢点喝”。她像一个温柔的港湾,包容着他此刻所有的兴奋与外放的情绪。
趁着白浅去洗手间的间隙,一个有些微醺的室友凑到段嘉许身边,勾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嘉许……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了!白浅学姐……嗝……真是……太好了!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学姐,我们……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段嘉许没有丝毫恼怒,反而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明而坚定:“不会。永远都不会。”
他怎么会对不起她?她是照进他生命里的光,是他所有勇气和未来的来源。他恨不能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聚会直到深夜才散场。桑延醉得不省人事,被桑稚和另一个同学费力地架走了。段嘉许虽然喝得多,但意识还算清醒,只是脚步有些虚浮。白浅扶着他,两人慢慢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街道上。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段嘉许紧紧握着白浅的手,将身体的重量稍稍靠向她。
“浅浅,”他低声唤她,带着醉后的黏糊和撒娇,“我好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嗯,我知道。”白浅扶稳他,声音轻柔。
“我们去……租一个带阳台的房子,好不好?可以种你喜欢的花……”
“好。”
“我努力工作……给你买最好的画具……”
“好。”
“我们……以后……”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未来的构想,每一个细节里都有她。
白浅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上,两人的影子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她能感觉到,神魂深处那缕因任务圆满而获得的力量已经稳定下来,与此界最后的因果联系,正变得轻薄如纱。青丘女君的意志在识海中微微波动,提醒着她此间事了,可以随时选择回归。但看着身边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毫无保留的热度,那冰冷的、属于神明的呼唤,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急切了。
她在这个小世界,不仅完成了任务,更真切地体验了一段纯粹而炙热的情感。这份体验,如同最细腻的刻刀,在她亘古不变的神格上,留下了清晰的、温暖的印记。她忽然觉得,或许……不必如此匆忙地告别。
终于,走到了她公寓楼下。
段嘉许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夜风吹起他柔软的黑发,他眼底醉意氤氲,却异常明亮和认真。
“浅浅,”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爱意,“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白浅望着他,望进他盛满了星海与自己的眼眸。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踮起脚尖,用一个轻柔而绵长的吻,回应了他所有的深情。
这个吻,带着火锅残留的暖意,带着毕业的喜悦,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带着她——青丘女君白浅,在此刻做出的、遵循本心的选择。
良久,唇分。
段嘉许气息微乱,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浅浅,”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郑重,“等我。等我去安顿好一切,我就……”
“我跟你一起去。”白浅轻声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段嘉许猛地怔住,瞳孔因为巨大的惊喜而微微收缩。“……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醉意未消,听错了。
白浅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唇角弯起一抹温柔而笃定的弧度:“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她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动作自然亲昵,“我的研究生学业,在哪里都可以继续。而且,那边博物馆的馆藏,我很感兴趣。”
理由充分,逻辑清晰。但段嘉许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学业和兴趣。这是她对他、对他们共同未来的,最坚定的承诺和奔赴。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颤抖:“好……好!我们一起!我们一起!”
他语无伦次,只会重复着这几个字,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浸湿了她肩头的衣料。这是喜悦的泪水,是尘埃落定后的极致幸福。
白浅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泪水,心中一片温软宁静。情缘天书上,那代表着【圆满】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柔和而恒久。
她轻轻回抱住他,如同拥抱住了这个她亲手参与塑造、并最终选择沉浸其中的、温暖的人间。
夜空之上,繁星点点,静谧地注视着这对相拥的恋人。
青丘女君的归途,可以稍作停留。
因为此间情缘未了,人间烟火,正值得她细细品味,与他共度,岁岁年年。
奔赴未来,亦是奔赴彼此。
从此,朝朝暮暮,皆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