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玉的身影刚消失在林子边缘，陈墨就听见守卫急促的脚步声。那人没敢靠近，只在门口低声说：“李玄策到了，在偏厅等着。”
陈墨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边还压着暗云，海风从南面吹来，带着咸腥味。他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青铜腰牌扣进袖口，转身走出密室。
偏厅里点着一盏油灯，火苗被风吹得晃了一下。李玄策站在灯下，双手交叠在身前，脸色发白。他看见陈墨进来，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来做什么？”陈墨站在三步外问。
李玄策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递过去。“这是三皇子和突厥、倭寇的结盟书。他们约定事成之后，南洋归突厥可汗称王，两广由倭寇驻军，中原由三皇子登基。”
陈墨接过羊皮纸，手指在封印上划过。朱砂印痕是新的，但纹路清晰，确实是皇室特制火漆。他没急着打开，盯着李玄策的眼睛，“你为什么现在交出来？”
“因为震天雷的事。”李玄策声音低下去，“我查到图纸是从天工阁流出去的，而钥匙只有三个人有——你、楚红袖，还有一个是你不知道的人。昨夜我收到消息，那人已经死了，死前留下一个名字：影卫统领。”
厅内安静了一瞬。灯芯爆了个小火花。
陈墨把羊皮纸摊在桌上，正要细看，门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一道黑影冲了进来，手中短刀直刺胸口。
他侧身避过，袖中腰牌滑出半寸，反手一挡，刀锋擦着青铜面划开一道火星。那人没停，第二刀砍向脖颈。
陈墨低头，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短刀落地，人被按在墙上。他膝盖顶住对方腹部，右手抽出腰牌对准头顶烛光。
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羊皮纸上。他转动腰牌，一道亮斑迅速移动，扫过纸面。几秒后，羊皮上浮现出一行焦黑色字迹：“两广总督已归附，粮道尽通。”
李玄策瞪大了眼，“这……这不是原来的内容！”
陈墨没理他，低头看向被制服的人。那人嘴角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服毒了。”他说。
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比刚才整齐得多。胡万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东面海面有船队靠近，打的是咱们的旗号，但船头挂着奇怪的东西。”
陈墨快步走出偏厅，登上了望台。远处海雾未散，一艘大船破浪而来，后面跟着六艘战舰。船头高悬一副残破马鞍，上面缠着染血的缰绳。
他认得那副装备。是完颜玉的战马用的。
“放信号灯。”他下令。
片刻后，对面回了三短一长的光闪。是自己人。
船靠岸时，天已微亮。胡万三第一个跳下甲板，右脸的刀疤被晨光照得发亮。他走到陈墨面前，低声说：“我们在珠江口截了一艘货船，船上全是硫磺和硝石，配方和三皇子私港的一样。还找到了这个。”
他递上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编号“72”，和之前忍者身上搜出的令牌一致。
陈墨接过木牌，翻到背面。那里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人用刀刮过又磨平。他拿出随身的小刀轻轻刮了几下，露出几个字：“橡胶舱底，火油备用。”
他抬头问：“货船从哪来的？”
“广州出发，目的地是琉球。”胡万三说，“船上的人全被灭口，只有一个水手躲在暗舱活下来，说是亲眼看见三皇子的亲信在码头交接货物。”
陈墨把木牌收进袖中，走回大厅。李玄策还在原地站着，手里攥着那份密约。
“你现在信了吗？”陈墨问。
“我信。”李玄策声音哑了，“但我不是为了你才交出来的。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把整个南洋卖给外人。”
陈墨没回应，而是当众展开密约，把烧出隐形字的那段举起来。“你们都看看。三皇子许诺让突厥可汗在南洋称王，还答应倭寇永久驻军两广。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没人说话。
他继续说：“不止如此。他们用我的火药配方制造武器，用我的橡胶技术改装船体，甚至把震天雷的图纸送给了敌人。这些人不是在争皇位，是在毁江山。”
胡万三站出来，“我提议，立刻封锁所有通往两广的航线，切断他们的物资通道。”
“我也同意。”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是留守的机关营校尉。
陈墨环视一圈，“愿意签联署令的，现在就可以签字。我们要成立‘南洋共治同盟’，不再受朝廷空头命令摆布。”
笔墨很快送来。十几个人依次签下名字。李玄策最后一个提笔，手抖得厉害。写完后，他把笔扔在地上，说了句“我非叛臣”，转身进了偏房。
胡万三拍了拍陈墨肩膀，“接下来怎么办？”
“先清理内部。”陈墨说，“三皇子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安插这么多棋子，说明防线早就出了问题。我要查每一艘进出港的船，每一个传递消息的渠道。”
胡万三点头，“我已经让船队分三组巡逻，二十四时辰不间断。”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冲进来，“报告！北面礁区发现一艘无旗船，正在强行闯关！”
陈墨抓起腰牌，“带我去。”
等他赶到海岸炮台时，那艘船已经被逼停。甲板上没人活动，舱门半开。几名士兵持弩靠近，刚踏上跳板，里面猛地射出一支弩箭，正中一人肩窝。
“退！”陈墨喝令。
士兵退回岸边。他眯眼看去，那艘船的船舷上有道划痕，形状像弯月。这种标记他见过，在郑和早年的航海图上出现过。
“这不是普通的走私船。”他对身边人说，“这是三皇子专门用来运毒药和密令的暗船。”
话音未落，船舱深处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股淡黄色烟雾从缝隙里溢出，贴着海面扩散。
“是毒烟！”有人喊。
陈墨立刻捂住口鼻后退。楚红袖发明的防毒布还在他腰带上，他迅速扯下来绑住脸。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烟雾越来越浓，顺风飘向岸边仓库。如果让它扩散进去，里面的火药和橡胶都会受影响。
“炸沉它。”陈墨下令。
炮台立刻装填燃烧弹。一声轰响，炮弹击中船尾，火焰瞬间吞没了甲板。那艘船开始倾斜，慢慢下沉。
就在火光冲起的一刹那，陈墨看见一个人影从船底暗格爬出，扑通跳进海里。那人穿着黑衣，右臂上缠着一圈银链，在火光下闪了一下。
他认得那种链子。是影卫的标记。
“有人逃了。”他指着海面。
胡万三立刻调转一艘快艇，“我去追。”
陈墨没拦他，只是盯着那片翻腾的海水。火还在烧，黑烟滚滚上升。岸边一片忙碌，有人救伤员，有人检查仓库。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腰牌。表面被阳光晒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