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光怪陆离、法则交织的创世涡心,丹恒跟随林秋,再次踏足奥赫玛坚实的土地。城邦依旧笼罩在备战的气氛中,但某种微妙的、名为“希望”的东西,似乎随着几位关键火种的归还,悄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林秋并未带丹恒前往平日议事的正厅,而是转向了王宫深处一座相对僻静,却装饰华美的偏厅。
尚未踏入厅门,一阵极具穿透力、带着戏剧性张力的争吵声便先传了出来。
“余说不行就是不行!这等缺乏美感与激情的律条,简直是对余之罗马……不,是对余之翁法罗斯的亵渎!重写!必须重写!”这是一个高亢、充满自信甚至有些骄横的女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音色相似,却透着一股竭力维持的冷静与无奈:“陛下,请理智思考。这条律法关乎城防物资调配,效率至上,并非儿戏的诗歌戏剧……”
“唔姆!正因并非儿戏,才更需注入灵魂与华彩!冷冰冰的条文如何激发子民的热忱?余的律法,当如太阳般璀璨,如玫瑰般热烈!”
丹恒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争吵的双方,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同一个人?
林秋脸上露出一抹“又来了”的无奈笑容,率先推开了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厅门。
偏厅内光线明亮,铺设着柔软的绒毯,墙壁上悬挂着色彩浓烈的挂毯,风格与翁法罗斯常见的粗犷古朴截然不同,带着某种异域的奢华。而厅堂中央的景象更是让丹恒一愣。
只见两位“刻律德拉”正面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翁法罗斯风格的简洁戎装,眉头紧锁,手中拿着一卷羊皮纸,正是丹恒记忆中那位律法半神应有的、带着威严与沉稳的姿态。而另一位,则穿着极其华丽夸张的白色与深红色交织的古罗马式长袍,裙摆铺陈开来,露出白皙的双腿和金色的凉鞋。她金色的长发不再是小王冠的稚气样式,而是挽成了优雅而复杂的发髻,点缀着金色的月桂叶与盛放的蔷薇。她的表情生动而张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手中的羊皮纸,红宝石般的眼眸中燃烧着对“美”的执着火焰。
两位“刻律德拉”察觉到有人进来,同时转头。那位戎装的刻律德拉明显松了口气,而那位华服装扮的,则在看到林秋的瞬间,眼中的火焰瞬间转化为毫不掩饰的、如同太阳般灼热的欣喜。
“唔姆!是余之奏者来了!”她发出一声欢快的、标志性的感叹,完全无视了身旁那个“自己”,如同归巢的乳燕般,提着繁复的裙摆,带着一阵香风,径直扑向了林秋。
林秋似乎早已习惯,稳稳接住了她,任由她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在自己怀里蹭了蹭,语气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好了,尼禄,有客人在。”
“余知道!”被称为“尼禄”的刻律德拉抬起头,依旧搂着林秋的胳膊,好奇地看向丹恒,目光大胆而直接,“哦?这位便是奏者时常提起的,来自星海之外的同行者吗?果然气度不凡!”
直到这时,那位戎装的刻律德拉才走上前,对着林秋和丹恒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林秋将军,丹恒阁下。失礼了,正如你们所见……‘我们’在一些细节上,还存在些许分歧。”
林秋拍了拍尼禄版刻律德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正式为丹恒介绍:“丹恒,如你所见,这位是翁法罗斯原律法的半神,刻律德拉。而她如今融合的英灵灵基,是来自泛人类史的古罗马帝国第五代皇帝,以热爱艺术、追求极致之美着称的——蔷薇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
他顿了顿,看着紧紧挨着自己的金发“皇帝”,补充道:“这位尼禄陛下,在之前的某个特异点中,与我有些……渊源。看样子,她们俩融合得相当‘深入’,或者说,尼禄陛下的性格特质,稍微占了点上风。”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尼禄版刻律德拉——或者直接称之为尼禄——骄傲地挺起胸膛:“唔姆!此乃必然!余之美学,余之热情,与此身守护子民、制定律法的权责相结合,正是天作之合!律法为何不能是动人的诗篇?统治为何不能是华丽的歌剧?余必将创造一个前所未有、充满欢宴与荣光的国度!”
一旁的戎装刻律德拉忍不住扶额:“陛下,理想很丰满,但现实需要考量预算、效率和可行性……”
“效率?预算?那是庸才的借口!在余之才华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眼看新一轮的“自我辩论”又要开始,林秋适时地打断了她们,对丹恒道:“她们需要时间磨合,不过在某些大方向上,比如对抗黑潮和来古士,立场是一致的。走吧,带你认识下一位。”
他带着丹恒走向偏厅的角落,那里临窗摆放着一架精美的竖琴,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轻轻拨动着琴弦。她有着海蓝色的长发,如同波浪般垂至腰际,发间装饰着细小的、如同泪珠般的珍珠。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又带着一丝易碎感的容颜。正是海瑟音。
然而,与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如同深海般孤寂的少女不同,此刻的海瑟音,眼眸中流转着一种混合了天真、残忍与极致艺术追求的光芒。她身上原本简洁的服饰,被一袭华丽繁复、带有大量蕾丝与缎带装饰的洛可可风格裙装所取代,裙摆层层叠叠,如同盛放的花朵,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哥特式的暗黑气息。
“啊啦~是林秋大人和陌生的客人呢。”海瑟音的声音如同她的琴声一般悦耳,却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戏剧化的腔调,“未能远迎,真是失礼了。不知二位,是否愿意聆听妾身即兴创作的一曲‘海洋的镇魂诗’呢?保证是能穿透灵魂……不,是能撕裂灵魂的绝唱哦~”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甜美却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指尖在琴弦上划过,带起一串不甚和谐、却极具冲击力的音符。
林秋面不改色,对丹恒介绍道:“海瑟音,原海洋的半神。她融合的灵基,是卡美洛的‘龙之魔女’,一位执着于用歌声(无论是否被接受)传递自身存在与情感的……嗯,艺术爱好者,伊丽莎白·巴托里(Lancer Alter形态概念提取)。”
丹恒立刻感受到了这位“伊丽莎白”与尼禄截然不同的“艺术追求”。如果说尼禄是燃烧的太阳,追求华美与热烈;那么眼前这位,就是深海的漩涡,带着甜美下的疯狂与毁灭倾向。
海瑟音——或者说伊丽莎白版海瑟音,对林秋的介绍似乎颇为满意,她轻轻哼唱起一段不成调的、带着诡异美感的旋律,仿佛已经在构思她的“杰作”了。
最后,林秋的目光投向宴会厅最深处,那个安静坐在软榻上,独自品着红茶的身影。她拥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如同熔化的黄金,编织成优雅的发辫。身着一袭纯白的、款式古典而高雅的希腊式长裙,神情恬淡,姿态完美得如同雕塑。正是以智慧和管理能力着称的阿格莱雅。
然而,当她抬起那双碧色的眼眸望过来时,丹恒感受到的并非仅仅是理性的光辉,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女神审视凡人般的从容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恶趣味的漠然。
“欢迎,林秋将军,还有这位……丹恒先生。”阿格莱雅的声音轻柔悦耳,却像月光一样,带着清冷的距离感,“看来,我们的‘联盟’,又增添了新的变数呢。”
林秋对丹恒低声道:“阿格莱雅,原黄金裔中的智者与管理者。她融合的灵基比较特殊,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戈尔贡三姐妹的长女,代表着‘崇高’与‘力量’的——斯忒诺。”
斯忒诺版阿格莱雅轻轻放下茶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令众生倾倒的微笑:“不必紧张,远方的旅人。虽然我与妹妹们的性情有所不同,但在维护此世‘秩序’与‘安宁’……或者说,在欣赏其最终走向‘静止’之美的层面上,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她的目光在丹恒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让丹恒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这位“斯忒诺”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内敛而致命的魅力,与尼禄的外放和华瑟音(伊丽莎白)的诡异截然不同。
林秋看着眼前这三位气质迥异、却都因英灵融合而产生了惊人变化的“盟友”,对丹恒总结道:“如你所见,圣杯赋予的‘异数’正在逐步显现。蔷薇的皇帝,龙血的歌姬,静止的女神……再加上门径的圣女。丹恒,我们的力量在汇聚,虽然过程有些……嗯,喧闹。但这正是我们跳出既定代码,对抗来古士的资本。”
他环视着这间小小的宴会厅,这里仿佛成了一个微缩的、充满矛盾与可能的希望之地。
“宴会即将开始,这只是第一幕。更多的‘演员’,或许还在后台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