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间，张帆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见张帆脸上神情不对，顾妤一脸诧异：“舅妈，你怎么了？”
盯着顾妤，张帆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错开与她对视的目光，心虚道：“没什么，一开门突然就出现个人，吓了我一跳，没事……”
顾妤这才点了点头，将手里还在震动着的手机递给了张帆，道：“你手机一直在响，我喊了你几声，估计没听到，我就送上来了。”
张帆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将手机接了过来，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张帆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绕过顾妤下楼去了。
——
周末。
顾妤起的相对平时晚了些。
薛聿峥昨晚发了低烧，她和张帆轮流看着，一直等到小家伙的烧褪去，顾妤才回房睡觉。
丁婶忙着在厨房准备早餐，顾妤穿着家居服
臂弯里挂着大衣外套，下了楼。
客厅里，有客来访。
顾妤在经过客厅时，抬起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韩叙身穿深灰色的薄呢大衣，正坐在沙发里，伸手接过薛亚峰递给他的茶。
听闻到顾妤的脚步声，韩叙接茶杯的手势顿了顿，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顾妤这边望了过来。
顾妤淡漠的将视线收回，蹲在弩弩身边，摸了摸它的头，对韩叙的到来，她仿佛视而不见。
很快，弩弩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顾妤将项圈套在它的脖子上，说道：“走，弩弩，出去玩。”
弩弩高兴的跳起来，撒欢的往顾妤身上扑。
直到一人一狗出了门，门“嘭”的一声从外面关上时，韩叙才收回目光来。
回头间，韩叙才发现薛亚峰正在看着他。
薛亚峰对着韩叙笑笑，说道：“小妤一直是这个脾气，你该知道的。”
闻言，韩叙的眼神中多少有些失落，他弯着嘴角，垂下了目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薛亚峰没说什么，转头朝着落地窗外看去。
庭院里，部分角落里还有积雪覆盖着，顾妤牵着弩弩身影正渐行渐远。
薛亚峰说：“这四年来，小妤受了不少的苦，性格似乎较之以前也变了许多。”
韩叙的脸色白了白，声音低沉的说道：“是，这是我的错……”
薛亚峰将目光收了回来，笑了笑：“你多心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韩叙没有说话。
薛亚峰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有错，可至少你还是帮她留下了那个孩子……可如今，她这样误会你，你就不觉得委屈？”
韩叙弯了弯嘴角。道：“委屈又如何？薛老说的对，这对顾妤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她还那么年轻，不能被一个孩子所拖累……就算让她知道，那孩子还在，想必她也不会轻易的原谅我。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薛亚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丁婶从厨房里出来，走到客厅前，问向韩叙：“韩先生要在这里用早餐吗？”
韩叙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不麻烦了。”
丁婶闻言，点头转身离去。
韩叙从沙发里起身，对着薛亚峰说道：“我就是路过，想顺便进来看看她，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薛亚峰起身，并没有刻意挽留，对着他点了点头，送他到门口。
……
门外，韩叙将大衣外套紧了紧，还没走出薛宅的大门，刚巧碰到了遛狗回来的顾妤。
顾妤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她的表情始终漠然。
韩叙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顾妤的脸上。
弩弩正不客气的冲上来，对着他狂吠。
顾妤未发一语，拽着手中的牵引绳，避免弩弩冲上去咬他。
顾妤的脚下没停，带着弩弩从他身边绕过。
韩叙怔怔的站在那里，片刻后，他终于转过身，对着顾妤的背影叫道：“顾妤。”
顾妤的脚步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韩叙几步走到她身前，根本不管脚边还叫嚣的弩弩，对着顾妤说道：“我如今在你的心里，真的连陌生人都不如了吗？”
顾妤淡淡的看着他，道：“陌生人？”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她说：“一个陌生人若是能对我笑笑，我还会心怀感激，起码还知道他是善意的，而你怎么配和陌生人来比呢？”
韩叙的脸色白了白：“顾妤！”
顾妤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垂了目光，带着弩弩朝里面大步的走去。
韩叙在她身后大声喊道：“顾妤，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顾妤的脚步再也没有停留，对韩叙的话，她充耳不闻。
——
厉家老宅，这几天都热闹异常。
厉绍憬推开门，刚刚走入，就被个小粉团子一把抱住了腿。
小孩子的笑声很清脆，仰着小下巴，甜甜的叫了一声：“厉叔叔。”
厉绍憬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小丫头转身被保姆抱走。
换了鞋后，厉绍憬将大衣外套脱下，递给了保姆小吴。
几天的功夫里，老宅的客厅似乎已经大变了样。
原来那些奢华的中式家具和古董，早已经被五颜六色的玩具所取代。
就连沙发里，也多了几个粉红色的洋娃娃。
厉绍憬将一个足有一米高的抱熊从沙发上拿起来，放去一旁，这才坐了下来。
小女孩从保姆的那边爬了过来，直接钻进厉绍憬的怀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亲昵的靠在他的身上，任谁也叫不走。
蔺君茹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眉开眼笑的对着小女孩喊道：“元宝，快来，你看厉奶奶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小家伙抬头看了一眼厉绍憬，又朝着蔺君茹手里的碗看去，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厉绍憬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光着小脚丫，朝着餐桌的方向跑了过去，被蔺君茹抱上了椅子。
蔺君茹将元宝交给了保姆喂，自己转身朝着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沙发前，她挨着厉绍憬坐了下来，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朝着元宝的方向看去，笑着对厉绍憬说道：“你看，家里有个孩子，才真正的像个家，多热闹。”
厉绍憬也回头朝着元宝看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眼前的元宝，心里却突然想起了那个叫聿峥的孩子。
想着他嘴里叫他的那一声“爸爸”，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蔺君茹瞥了厉绍憬几眼，又叹了声气：“可惜啊，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要是能给我生出这么乖巧的一个孙女出来，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厉绍憬收了脸上的笑容，没理老太太，起身朝着二楼走去。
楼梯上，他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将手机掏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他随手按下了接听。
电话是曲静雯打来的。
曲静雯说：“老厉，这几天元宝在你那，有没有不听话？”
厉绍憬一边上楼，一边答道：“没有，她和我妈相处的很好，也很乖巧懂事。”
闻言，电话里的曲静雯终于松了口气。
片刻后，厉绍憬问道：“老袁那边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曲静雯叹了口气，说道：“还是那样，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也只有我能陪在他身边了。”
厉绍憬沉默了片刻：“需不需要我帮忙？”
电话里曲静雯拒绝道：“不用了，就按照老袁的意思来吧……老袁还是想将袁振送去戒毒中心戒毒，毕竟吸毒不是小事，那孩子也不过才15岁而已，若再纵容下去，恐怕也就毁了。”
“嗯。”厉绍憬淡淡的回应了一声。
片刻后，曲静雯又说道：“临走之前，我忘了一件事。元宝的幼儿园里，圣诞有个亲子活动，需要家长出席陪同，可是，老袁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元宝那边还要拜托你……”
厉绍憬迟疑了，想着之前在欧罗巴里，聿峥看着他的小眼神。
可拒绝的话还没等说出口，电话里就传来曲静雯尖叫的声音：“老袁，老袁，你快进来，袁振又吐了……”
很快，电话那头的曲静雯对着他说道：“绍憬，先不跟你说了，袁振又有反应了。”
话音未落，那头已经切断了电话。
厉绍憬站在楼梯的半中央，回过头朝着一楼看去。
餐桌前，元宝吃的正香，偶尔还会伸出小手对着保姆比划着，咯咯的笑个不断。
——
圣诞节的一大早，薛聿峥就光着脚丫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一楼的客厅里，圣诞树上的彩灯还一闪一闪的亮，窗外的天也才蒙蒙亮。
听到了楼下的动静，顾妤从房间里出来。
还不等走到一楼，就见薛聿峥已经盘起小腿坐在圣诞树下拆礼物了。
看得出薛聿峥高兴，顾妤也没打扰他，转身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里出来，顾妤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客厅里，薛聿峥身上正穿着张帆平安夜送给他的超人披风，弩弩被他骑在身下，痛苦的呜呜叫着。
薛聿峥紧紧的拽着弩弩的尾巴，唆使它在客厅里疯跑，最终弩弩被累的趴在地上，任他怎么折腾，也不肯起来了，舌头耷拉在外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当下，正可怜巴巴的看着顾妤。
顾妤赶忙上前，将这个小魔头从弩弩身上抱下来。
被解救出来的弩弩，一溜烟的冲上二楼，躲在顾妤的房间里，说死也不肯出来了。
……
早餐的餐桌上，薛聿峥仍处在兴奋的状态中收不住，直接将一碗粥弄翻在地上。
薛老要训，却被丁婶给拦下了。
丁婶笑着说道：“这大早上的，您老消消气。今天圣诞节，小孩子是高兴过了头，您就别骂他了。”
见丁婶求情，老爷子瞪了薛聿峥一眼，到底是忍住了。
吃完了早餐，薛聿峥早早的就打扮一新，站在客厅的门口等顾妤了。
顾妤答应他，今天陪他去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
在薛聿峥的要求下，她化了个淡妆，与其名曰，不能给小家伙丢了脸。
薛聿峥今天穿的更是正式，一身黑色的小西装，头发梳的油亮亮，就连脚上的小皮鞋都可以用来当镜子照了。
门口处，顾妤领着他的小手出门。
上车前，小家伙还拧着眉头，不放心的叮嘱顾妤：“从现在开始，我要叫你妈妈了。记住，你可千万别漏了陷，我跟人家打了赌呢。”
顾妤一脸无语，冲着他点了点头：“放心。”
小家伙犹犹豫豫的看了她几眼，心里还真点放不下心呢。
——
幼儿园的门口，聚集了不少的孩子家长，今天格外的热闹。
园长站在门口，将一个个红色的圣诞帽，发放到每个家长的手中，并笑着说一声：“圣诞快乐。”
顾妤和薛聿峥领取了圣诞帽以后，跟随着人群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今天的幼儿园被布置的十分漂亮，到处都布满了小铃铛和圣诞树，彩色的气球装饰着游乐场，还有很多颜色各异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亮起。
人群中，一个小胖子露出了头来，正用力的对着薛聿峥挥着小手。
薛聿峥原本还笑着，看到小胖子以后，小脸立刻绷了起来，装的一脸严肃。
小胖子跑到他跟前来，问道：“聿峥，你爸爸妈妈来了吗？”
薛聿峥一脸的傲娇模样，随手朝着顾妤指了指，说道：“大林子，我妈妈就在我身边，你看不见么？”
叫大林子的胖小子朝着顾妤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惊讶。
顾妤友好的对着大林子笑了笑，说了声：“你好啊，小朋友。”
大林子的小脸白了白，不情不愿的说道：“阿姨好。”
薛聿峥一脸的坏笑，说道：“怎么样？我妈妈漂亮吧？”
大林子不服气的哼了声，又问道：“那你爸爸呢？”
说完，薛聿峥的小脸上有些紧张起来，左右的望了望，说话也有些结巴，却依旧放不下架子，对大林子说道：“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爸爸平时工作很忙的，他说晚一会儿就来。”
大林子没说什么，转身又钻进人群里去了。
顾妤低头看着薛聿峥，问道：“聿峥，你找了谁做你爸爸？”
薛聿峥的眼神中有些躲闪，不耐烦道：“来了不就知道了么。”
顾妤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坏脾气到底遗传了谁。
很快，大厅里聚集的家长越来越多了。随着小孩子的嬉笑声，也逐渐变的吵杂起来。
许多的家长在互相寒暄着，彼此交流着教育孩子的心得。
唯有顾妤安静的站在角落里，这样的话题，她融入不进去。
薛聿峥的小眉头一直蹙的很紧，时不时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每进来一个人，他都翘着脚，伸长了脖子去看，可发现不是他要等的人后，立刻变的一脸失望。
薛聿峥的表情越来越焦躁，直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入，他才欢呼了一声，松开了顾妤的手，朝着门口跑去。
厉绍憬的到来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原本有些吵闹的大厅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厉绍憬一身黑色的薄呢大衣，并没有扣上扣子，里面是手工剪裁的深灰色西装，搭配着深色的衬衫领带。
先不说厉绍憬的长相帅气，身材径长，就是他一句话不说，强大的气场也足够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人群中甚至有孩子的家长已经认出了他，正与身侧的大人交头接耳道：“厉氏的总裁，肯定没错……”
顾妤感受到了周围的气压，转过身来了，瞬间就怔住了。
厉绍憬并没有发现顾妤的存在，刚一踏进幼儿园的大门，就看到了从人群里挤出来的薛聿峥。
他低着头，看向薛聿峥满是兴奋的小脸。
薛聿峥走到他跟前停下，扬起小下巴冲着他笑。
可那一声“爸爸”还没等叫出口，就看到元宝正从厉绍憬的身后走了出来，并由厉绍憬牵住了小手。
元宝笑着和薛聿峥打了声招呼，奶声奶气的问道：“聿峥，你爸爸来了吗？”
薛聿峥抬头看了看厉绍憬，又看了看他和元宝牵在一起的手。
笑容一点点的从脸上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