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平台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停稳。金属门向两侧滑开，峡谷干燥的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秦岚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暗袋。存储卡的轮廓在布料下微微凸起，像第二颗心脏在跳动。
“走这边。”苏羽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恍惚中拽回。
他们沿着维修通道的阴影移动。峡谷两侧的岩壁高耸入云，将火星的天空切割成一条细长的蓝色缎带。远处，赤道枢纽的灯光如同散落的星辰，在稀薄的大气中微微闪烁。
秦岚能感觉到膝盖伤口在每次迈步时传来的刺痛。苏羽的包扎很专业，但凯留下的创伤远不止于此。
“他为什么说‘枢纽见’？”她轻声问，目光扫过前方拐角处的监控探头。
苏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终端屏幕闪烁着，不断切换着枢纽内部的监控画面。“他在玩心理游戏。让我们怀疑每一个可能的出口。”
他们穿过一道半开的隔离门，进入一条狭窄的通道。这里的照明系统大多已损坏，只有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惨绿的光晕。
秦岚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苏羽立即警觉，右手已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她指向地面。灰尘中，几道新鲜的履带痕迹清晰可见。“巡逻机器人。刚过去不久。”
苏羽蹲下身，指尖轻触痕迹边缘。“不是标准型号。私人改装过的。”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凯不仅改造了自己，还重新编程了枢纽的安全系统。
通道前方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苏羽迅速拉着秦岚躲进一旁的检修凹槽。阴影完美地吞没了他们的身形。
三台改装过的巡逻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过。它们的传感器阵列比标准型号复杂得多，机身侧面同样印着GSS-1的标识。
秦岚屏住呼吸。其中一台机器人在经过他们的藏身处时突然减速，红色的扫描光束在墙壁上缓缓移动。
苏羽的手轻轻覆盖在她握着存储卡的手上。他的掌心冰凉，与她汗湿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扫描光束最终移开，机器人继续向前滑行。直到它们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秦岚才敢呼出那口憋了太久的气。
“他确实知道我们在这里。”她低声说。
苏羽点头，终端屏幕转向她。画面上显示着整个峡谷区域的地图，数十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形成一张逐渐收紧的包围网。
“常规巡逻不会这么密集。”他说，“他在驱赶我们。”
“去哪里？”
苏羽放大地图，指向峡谷北端的一个出口。“这里。最近的货运通道。”
他们继续前进，脚步更快了。秦岚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的冷汗。存储卡似乎越来越重，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担心它会突然发出警报，暴露他们的位置。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峡谷出口就在眼前。一道锈蚀的铁丝网门半开着，门外是通往货运通道的狭窄小路。
也就在这一刻，秦岚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整齐划一，沉重有力。护卫者小队。
她回头望去，六名全副武装的护卫者正从他们来时的通道中冲出，激光步枪的瞄准镜在昏暗光线下闪着红光。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在峡谷出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凯。
他站在铁丝网门前，双手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仿佛只是偶然路过。但他眼中那种非人的冷静，让秦岚的血液几乎冻结。
“看来我们赶上了聚会。”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羽立即将秦岚拉向一侧，利用一块突出的岩壁作为临时掩体。现在他们被夹在中间，前方是凯，后方是护卫者小队。
护卫者们停在二十米外，呈扇形散开，步枪齐刷刷对准他们。
“队长，”护卫者领队通过外部扬声器发声，“请交出秦岚研究员，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返回。”
凯轻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我想他们搞错了优先级。”他的目光锁定秦岚，或者说，锁定她腰间的暗袋。“我建议你把那个小东西交给我。它能带来的只有灾难。”
秦岚感到存储卡在发烫，仿佛在回应凯的话语。
苏羽的手悄悄移动，解开了武器保险。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凯的眼睛。
“别做傻事，苏羽。”凯说，“你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确实，秦岚想。他们被两支力量夹击，任何一方都能轻易制服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护卫者可能还会遵循程序，而凯...凯已经超越了那些界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凯？”秦岚突然开口，声音比她预期的要稳定，“你曾经是GSS最忠诚的军官之一。”
凯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忠诚于谁，秦岚？对于那些把我们当作实验品的人吗？”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护卫者们紧张地调整了瞄准方向。显然，他们接到的命令也包括警惕凯。
有趣的三方对峙，秦岚想。他们像棋盘上被围困的棋子，而执棋者们也在互相提防。
“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凯指向她的暗袋，“不只是数据。是一个开关。”
苏羽的身体微微绷紧。“什么开关？”
凯的视线终于从秦岚身上移开，与苏羽对视。“唤醒开关。为了那些沉睡在木卫二冰层下的‘孩子们’。”
秦岚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她回忆起存储卡中的片段——那些在低温容器中休眠的生物样本，那些标注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文件。
“他们是武器，”凯继续说，“而你们手中的钥匙，会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护卫者领队向前一步。“凯队长，请停止你的言论。秦岚研究员，苏羽队长，我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凯笑了，真正地笑了，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显得异常刺耳。“你们听到了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保护什么。”
就在这一瞬，苏羽动了。
他并非冲向凯或护卫者，而是将一个小型装置拍在岩壁上。刺眼的白光瞬间爆发，伴随着高频声波，让所有人的感官暂时失灵。
秦岚感到苏羽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冲向峡谷侧壁。在那里，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检修入口敞开着——显然是他提前准备的逃生路线。
“追！”护卫者领队的声音因静电干扰而失真。
秦岚在跳入洞口前回头看了一眼。凯没有像护卫者那样盲目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依然锁定在她身上。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重复着那个短语：
“枢纽见。”
然后黑暗吞没了他们，苏羽迅速关闭了身后的密封门，将追击者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