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通道的岩壁带着潮湿的凉意，秦岚的指尖擦过粗糙表面时沾上了细碎的石屑。前方苏羽的背影在稀疏的苔藓微光中时隐时现，像黑暗中浮动的幽灵。
又一阵震动从脚底传来，这次带着不同的频率——更密集，更规律，像是机械运转的节奏。
秦岚突然停下脚步。她蹲下身，手掌平贴在岩壁上。透过石壁传来的震颤中混杂着引擎的轰鸣，还有金属履带碾过地面的独特声响。护卫队的追踪比预想中更快。
“他们绕到前面了。”她轻声说。
苏羽回头，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眼眸里反射的微光。“能判断距离吗？”
“不超过五百米。”秦岚的指尖在岩壁上移动，感受着不同频率的震动，“他们在布防。至少三台重型装甲车，还有...无人机启动的声音。”
她从背包侧袋取出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终端。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调出的界面让苏羽微微挑眉——那是矿区废弃设备的控制网络，理论上应该已经瘫痪多年。
“你什么时候...”
“昨晚守夜的时候。”秦岚没有抬头，手指仍在飞快操作，“顺手破解了他们的备用频段。没想到真的能用。”
终端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闪烁。标注显示那是一台mK-7重型采矿无人机，废弃在东南方向约三公里处的旧矿坑里。它的能源读数低得可怜，但推进器和基础操控系统居然还在待命状态。
秦岚的指尖悬在启动键上方，微微发颤。
那台无人机若是正常运作，足够一个小型矿区开采半年。它的价值足以买下城外一整片居住区。而现在，她要把它变成一次性的炸弹。
苏羽的手轻轻按在她肩上。“没有别的路。”
她知道。从选择跟随他踏入这条逃亡之路开始，就知道总有一天要做这样的抉择。资源、装备、甚至人命，在生存面前都成了可以计算的变量。
秦岚按下确认键。
终端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连接成功。遥远的矿坑中，沉睡的钢铁巨兽被唤醒了。
通过无人机传回的模糊影像，她看见护卫队的营地。三台装甲车呈三角阵型停驻，士兵们正在车旁忙碌，显然在布置探测设备。他们绝对想不到，威胁会来自后方那个被认为彻底废弃的矿区。
秦岚调整着无人机的航向。老旧的操控系统反应迟钝，画面不时卡顿。她只能依靠震动传来的方向和记忆中的地图，估算着最佳撞击角度。
“提升高度。”苏羽在她耳边低语，“从上方俯冲，能最大化冲击力。”
秦岚推动操纵杆。无人机笨重地爬升，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终端显示它的能源正在急速消耗，撑不到完成这次任务了。
也好。这样就不必考虑回收的问题。
护卫队终于发现了异常。营地中亮起警示灯光，士兵们开始奔跑。两架护卫无人机迅速升空，试图拦截这个不速之客。
太迟了。
秦岚将推力杆一推到底。终端屏幕突然一片漆黑——无人机切断了所有非必要系统，将剩余能源全部输给了推进器。
三秒。她默默计数。
远处的爆炸声比预想中更沉闷，像是被什么捂住了一样。但随之而来的冲击波却异常强烈，连他们所在的通道都剧烈摇晃起来。岩壁上的苔藓纷纷脱落，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绿色弧线。
秦岚关掉终端，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帧画面，是苏羽眼中闪过的某种神色——不是赞许，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深切的悲哀。为了那台赴死的机器，为了这个必须摧毁珍贵资源才能活下去的世界。
“能拖住他们多久？”她问，声音比预想中更平静。
“足够我们抵达下一个标记点。”苏羽转身，继续向通道深处走去，“但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路，他们不会再留活口。”
秦岚最后感受了一下从岩壁传来的震动。那些规律的机械轰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章的人声和警报。她的后勤奇袭成功了，但也彻底撕碎了最后一丝和平解决的可能。
她跟上苏羽的脚步，黑暗中不再回头。矿坑中燃烧的无人机残骸，成了照亮他们前路的、遥远的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