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着上古悲壮记忆的暗金色巨石,如同一个沉重的历史丰碑,在众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那份直面“古神”恐怖与先贤牺牲的震撼,化为了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驱使着他们必须继续前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苏岩的状态恢复了大半,周天星辰盘虽然光芒依旧不如全盛时期,但至少稳定了下来,那丝扩大的裂纹在星辰之力的温养下,也暂时没有恶化的迹象。团队再次登上“破浪号”,在老锚头的操控下,沿着罗盘指示的、指向“咽喉”更深处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
周围的混乱有增无减。光线扭曲成了更加抽象和难以理解的图案,仿佛毕加索的画作被投入了旋涡;声音时而如同被拉长的粘稠糖浆,时而短促如爆炸的回响,扰得人心烦意乱。空间结构也更加脆弱,老锚头需要付出十二分的精力,才能避开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缝和悄无声息的“空间溶解泡”。
航行了一段无法用常理度量时间的过程后,前方的景象似乎出现了一丝不同。并非变得更加黑暗或危险,反而出现了一种……异常的“平静”。那是一片边界模糊、内部光线呈现出一种奇异、不断流动的七彩光泽的区域,像一个巨大而变幻不定的肥皂泡,悬浮在混乱的虚空中,与周围格格不入。
周天星辰盘的指针,依旧执拗地指向那片七彩气泡区域的核心方向。
“前面那片区域……感觉有点怪。”墨痕皱着眉头,一边调试着手中一个用于探测能量稳定性的小型罗盘状机关,一边说道。他手中的小罗盘指针正在轻微震颤,读数有些异常,但并未达到危险阈值。
老锚头也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困惑和警惕。他的经验直觉告诉他前方有异常,但这种异常并非他熟悉的能量狂暴或空间塌陷,而是一种更加……本质层面的扭曲感。
“都小心点,我感觉不太对劲。”老锚头放缓了船速,提醒道。
然而,罗盘的指向明确,似乎穿过这片区域是必经之路。在稍作迟疑后,老锚头还是操控着“破浪号”,缓缓驶向了那片七彩流光的气泡边界。
就在船头轻轻触碰到那流动光膜的瞬间——
没有撞击,没有阻力,仿佛穿过了一层清凉的水幕。
但紧接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不适感,瞬间攫住了船上的每一个人!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拨动了维系他们存在的“时间之弦”!
“咦?”墨痕第一个发出惊疑声。他手中那个正在调试的小型机关,其内部几个精密的青铜齿轮,就在他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光洁的黄铜色迅速变得暗淡,覆盖上斑驳的锈迹,然后“咔嚓”几声轻响,竟如同经历了数百年岁月侵蚀般,碎裂、瓦解成了一堆锈蚀的碎末!从他发现问题到机关彻底报废,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我的‘微尘’!”墨痕心痛地惊呼,这可是一件他花了很大心血制作的精密探测工具!
几乎是同时,阿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疑惑地嘟囔道:“诶?我怎么又饿了?刚才明明吃了那么大一块肉干的……” 她清晰地记得,登船前才啃完一块硬邦邦的肉干,饱腹感还很强烈,但就在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那种饱腹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饥饿感。
白芷也察觉到了异常。她之前为了帮助众人抵御精神污染和恢复心神,在一位队员身上施加了一个持续性的、温和的“甘霖咒”。此刻,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本应持续至少一个时辰的法术效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减、流逝,仿佛被某种力量加速了消耗过程,眼看就要彻底失效!
老锚头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不好!是‘时之砂’区域!该死!快!全力后退!离开这里!”
时之砂!时间之沙漏!这片区域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而且极不稳定,可能快了数十倍、数百倍,甚至更多!在这里待上一刻,外界可能只过了一瞬,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器物、他们的法术,所经历的时间流逝却是实打实的加速状态!
继续待下去,他们可能会在短短几炷香的时间内,走完外界数十甚至数百年的生命历程!肉体衰老,法器腐朽,灵力枯竭,最终化为这片时间孤岛中的尘埃!
恐慌瞬间蔓延!没有人怀疑老锚头的判断,那飞速锈蚀的机关、急速消退的饱腹感和法术效果,都是最直接的证明!
“退!快退!”苏岩也立刻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老锚头反应极快,双手猛地向后拉动操控杆,试图让“破浪号”倒退出这片死亡区域。然而,他立刻发现,在这片时间流速异常的区域,连操控船只都变得极其困难!船体的响应速度仿佛被延迟了,又仿佛被加速了,那种错乱感让他几乎无法精准控制方向!
更可怕的是,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沼,后退的速度远比进来时要慢得多!
“不行!退不出去!有阻力!”老锚头额头青筋暴起,拼命注入灵力,但“破浪号”只是艰难地、缓慢地向后移动着。
墨痕看着自己机关包里,几个备用的能量核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表面的符文迅速磨损,急得满头大汗:“见鬼!我的备用核心快要失效了!”
司文星想要记录这恐怖的发现,他刚在玉板上写下“遭遇时间流速异常区域,暂命名为‘时之砂’……”这几个字,就惊骇地发现,刚刚写下的墨迹,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褪色,仿佛经历了长时间的氧化,眼看就要消失不见!他心有余悸地停止了记录,紧紧抱住玉板,仿佛这样能减缓其时间流逝。
苏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周天星辰盘能一定程度上干涉规则,能否对抗这异常的时间流速?
没有时间犹豫!他再次全力催动周天星辰盘,但这次,他并非去加剧混乱,而是将所有的星辰之力,转化为一种“稳定”、“恒定”的意境,如同中流砥柱,试图在狂暴的时间乱流中,为“破浪号”撑起一片相对稳定的时空!
“嗡——!”
罗盘发出低沉的悲鸣,银色的光辉再次亮起,这次的光芒不再刺目狂乱,而是如同月光般清冷、恒定,艰难地笼罩住整艘小船。银光与周围加速流淌的七彩光芒激烈对抗着,发出滋滋的、仿佛时空摩擦的异响。
在银光笼罩下,众人那急速消耗体力、加速衰老的感觉,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但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在飞快流逝。苏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维持这种“时空稳定”领域,对精神和灵力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老锚头!找时间流速最慢的方向冲!”苏岩咬牙喊道,他无法精确感知时间流速的差异,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老锚头那玄妙的直觉。
老锚头立刻闭上了眼睛,完全放弃了视觉观察(在这里视觉只会带来误导),他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对周围“流动感”的感知中。他感受着船体传来的每一丝细微震动,感受着灵力消耗的速度,感受着那无形的时间之风吹拂的方向……
“这边!”几息之后,他猛地睁开独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操控着“破浪号”,不再试图直线后退,而是向着侧前方一个感觉上“粘稠”、“迟滞”感最强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破浪号”在苏岩撑起的银色光罩保护下,如同逆流而上的鲑鱼,艰难地破开那加速流淌的时间之河,朝着老锚头指引的方向冲刺。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墨痕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小型辅助机关因为材料老化而崩碎。
就在苏岩感觉自己的灵力即将彻底枯竭,银白光罩摇摇欲坠,墨痕最后一个备用能量核心也闪烁起濒临熄灭的红光时——
“啵!”
一声轻响,仿佛穿破了一个水泡。
周围的景象骤然一变!那流动的、变幻的七彩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昏暗而死寂的深渊之喉景象。那令人窒息的加速感也瞬间消失,身体重新回到了正常的时间流速之中。
他们成功冲出来了!
“破浪号”漂浮在虚空中,船上一片狼藉。墨痕看着一堆变成废铁的精密机关,欲哭无泪。阿土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脸委屈。白芷迅速检查众人的状态,发现除了灵力消耗巨大和精神疲惫外,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肉体衰老迹象,这才松了口气,显然他们逃离得还算及时。
苏岩几乎虚脱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喘息着,周天星辰盘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他回头望去,那个夺目的七彩气泡依旧在不远处缓缓变幻,美丽而致命,如同深渊喉咙里一个甜蜜的陷阱。
司文星心有余悸地看着玉板上那几乎完全褪色、只剩下淡淡痕迹的字迹,连忙用特殊方法将其固化保存,这将是极其珍贵的一手资料。他肩头的机械鹦鹉似乎也刚从时间乱流中恢复,卡顿地重复着:“时间……违规……记录……”
老锚头撑着操控杆,也是喘息未定,独眼中残留着一丝后怕:“好险……再晚上几十息,我们可能就都变成一堆枯骨了……”
这次误入“时之砂”区域,虽然无人伤亡,但却损失了不少宝贵的机关和物资,更是让团队真切地体会到了深渊之喉那超越常理、触及宇宙本源规则的恐怖。前方的道路,似乎愈发渺茫和不可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