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
嗡…
一种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意识层面。地上那本静静躺着的染血笔记,封面上的暗红色血渍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如同拥有呼吸的粘稠活物,那暗红色泽更深沉了,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旁边那块较大的玻璃碎片上,倒映出的三蛇咬尾图腾,那镶嵌在蛇瞳中的钛合金微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散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却令人心悸骨髓发冷的幽光,那光芒带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恶意。
林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鞋跟碾过一块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脊背抵住了冰冷坚硬的药架残骸,金属的寒意透过破烂的衣料渗入皮肤,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冷汗再次浸透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冰冷的触感。他毫不怀疑女子话语的真实性。在这个颠覆了一切常理的世界里,血液可以逆流,金属可以寄生,怨念可以具象杀人,那么一本笔记拥有吞噬意识的能力,又有什么不可能?这本笔记是秦宇拼死抢夺、甚至因此异化成那恐怖蜈蚣怪物都要得到的东西,其蕴含的危险性和价值毋庸置疑。
但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本笔记,眼神变得复杂而挣扎。良言拼死掩护他们逃离、秦宇异化前那绝望而不甘的眼神、血月长廊墙壁上渗出的祭品名单、母亲“陈云薇”名字那刺目的红光异象…所有的线索,混乱却又有序,如同散落的拼图,似乎都隐隐指向阮家更深层、更黑暗的阴谋。而这本笔记,很可能就是串联起所有碎片、解开谜团的那块关键拼图!里面可能记录着“逆蛇计划”的真正目的、关于“容器”的可怕真相、甚至…如何对抗那该死的、不断减少的端粒活性!
他知道危险。女子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但他更知道,如果因为恐惧而退缩,如果放弃这近在咫尺的可能,那么等待他的,很可能依旧是死亡,甚至是比死亡更屈辱的结局——在无知和绝望中,看着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归零,然后被所谓的“血门”吞噬,天知道那后面是什么!母亲留下的线索、“勿信活性归零”的警告…他必须弄明白!
他不能放弃!必须知道里面的内容!
“必须…解读它。”林深咬着牙,下颚绷紧,从齿缝间挤出声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偏执的决心,“我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上方的女子沉默了一下,阴影笼罩着她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她似乎对他的执着并不意外,或许她见过太多在绝境中挣扎的人。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他,仿佛在精密评估他的价值、意志力和最终崩溃的风险临界点。“常规方法无用。”她重复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强行翻阅,精神屏障会被瞬间冲破,你的意识会被直接拖入它所承载的、由无数失败实验体和怨念构筑的深渊。那感觉…比凌迟更痛苦千万倍。”她的目光扫过林深不断滴血的右臂,那鲜血滴落在灰尘中,形成一小片暗红的污迹,“你的血,你的生命能量,不够它‘吃’的,甚至不足以支撑你看到任何有效信息就会彻底枯竭。”
林深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线索却无法获取?就像沙漠中濒死的人看到海市蜃楼的水源,最终发现只是虚幻?
就在绝望的藤蔓再次开始缠绕他的心脏时,他的左手手臂——那之前因为死死抱着急救箱而被金属棱角硌得生疼、甚至留下深痕、后来又紧握过那块闪烁的、蕴含奇异能量的黑色立方体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麻痒感。
不是伤口愈合的那种痒,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骨骼和肌肉纤维内部的、仿佛有无数极其细微的冰晶正在脉络中生长、摩擦、碰撞的奇异感觉。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顺着手臂的经脉缓缓流转,与他怀中那枚001号蛇纹铜片的微弱共鸣隐隐呼应,那铜片也似乎变得更加冰凉。
是那个黑色立方体残留的能量?还是…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记忆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暴雨急诊室,那个诡异的车祸伤者…除颤仪200焦耳的电弧…激活的黑血病原体…渗入他手套的粘稠黑血…手背上瞬间出现的皮肤晶化现象!
他的身体,早已在第一次接触时,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时墟病毒”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共生?或者说…深度污染?病毒并未立刻杀死他,而是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方式,改变着他的身体!
晶化臂!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刺目闪电,猛地劈入他的脑海!
规则…共振?以毒攻毒?用病毒对抗病毒?
既然这本笔记是“规则附着物”,本质上蕴含着浓烈而危险的时墟病毒力量,那么,同样被病毒侵蚀、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明显晶化现象的身体部位,是否能够…绕过它的外部精神防御机制,直接以同源的能量频率进行对接,感知甚至解读其中加密的信息?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赌注。女子的警告言犹在耳。一旦失败,可能就不是记忆被吃掉那么简单,而是自身的病毒与笔记的病毒产生不可控的连锁反应,整个人从肉体到意识都被笔记同化、吞噬,变成它的一部分!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等待?外面是可能随时挣脱废墟的、已经完全非人化的蜈蚣人秦宇,再外面是生死未卜、独自断后的良言,体内是冰冷无情、不断减少的活性倒计时!他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资本谨慎!
林深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那是一种将所有筹码推上赌桌的赌徒式的光芒。他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女子,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而微微颤抖:“如果…不用常规方法呢?如果…用和它‘同源’的东西去接触呢?”他刻意抬了抬自己那感觉异常的左臂。
女子的目光骤然一凝,仿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视他。她的视线锐利如刀,仔细地扫过林深那有些不自然垂落的左手,从指尖到肘关节,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超越视觉的能量流动。片刻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缓缓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的手臂…”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汇,“它的能量…很奇特。”
“它…不太对劲。”林深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那冰冷的麻痒感正在加剧,“从第一次接触黑血开始…刚才在血月下,感觉更明显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他用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
女子沉默了,阴影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正在急速思考、评估着这种闻所未闻的方法的可行性和巨大风险。几秒后,她冷冷道,语速稍快:“病毒共振…利用同频能量绕过信息屏障…理论上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就像用唯一正确的频率才能打开特定的锁。但…”她的语气加重,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风险极高,远超你的想象。首先,你的‘同源’程度足够吗?你的病毒污染度是否达到了能引起它共鸣的阈值?其次,即使共鸣成功,你的意识、你的大脑,能承受住未经缓冲的、直接涌来的信息洪流吗?那可能是无数怨念、实验数据、规则碎片的混合体!最后,一旦共振失败,频率稍有偏差,或者你的意识在信息冲击下率先崩溃…”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将是比单纯被吞噬更凄惨的下场,可能直接引发病毒反噬或能量爆炸。
“总比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死强。”林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让他更加清醒。他忍着右臂和胸口的剧痛,缓缓地、坚定地抬起了自己的左臂。他用右手艰难地扯开早已破烂不堪、沾染血污的衣袖,彻底露出了小臂。
眼前的景象让他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只见之前被急救箱尖锐棱角硌出深紫色淤痕区域及其周围,皮肤表面竟然隐隐浮现出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严寒冬日玻璃上凝结的厚重寒霜般的白色晶粒!这些晶粒比刚才感觉到的更加明显,虽然依旧微小,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在药房昏暗摇曳的光线下,反射着星星点点诡异冰冷的微光。更令人心惊的是,皮肤下的血管也隐约透出一种不正常的、冰蓝色的脉络,仿佛有极度冰冷的能量液体在其中缓慢而固执地流淌,与周围健康的肤色形成诡异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