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济堂”后院安顿下来后,顾长钧一家和陆文清开始了在香港小心翼翼的新生活。
顾长钧彻底改变了形象。他蓄起了胡须,换上了本地常见的深色短褂,刻意模仿着一些落魄文人的举止,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楼书房(实则是观察点),通过窗户和偶尔的外出,熟悉着香港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以及那些看似寻常却可能藏着眼睛的角落。他不再使用本名,对外只称“顾先生”,是周老板的远房亲戚,来此养病。
陆文清则利用他医生的身份,开始在“广济堂”坐诊。他医术高明,待人温和,很快就在附近街坊中赢得了不错的口碑。这既是一个很好的伪装,也便于他接触三教九流,暗中收集信息。周老板的药材生意南来北往,本身就是一个信息源,陆文清常常与他喝茶聊天,从中筛选有用的情报。
沈如晦则扮演着一位深居简出的病弱太太,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念雪和打理这个小家上,将生活过得极其低调。偶尔需要采购些女人家用的物品,她也总是选择人流量最大的时候,由顾长钧或陆文清陪同,快去快回,绝不逗留。
日子看似平静地流淌,但潜藏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
周老板通过他的渠道,陆续带来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近几个月,香港确实出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生面孔,他们不像商人,也不像寻常的江湖客,行事低调,却似乎在暗中打听着什么。有几家与南洋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商号,都曾被人旁敲侧击地问起过是否认识来自江北的、身份特殊的人物。
更令人警惕的是,陆文清在坐诊时,也发现了一些异常。曾有两次,前来就诊的病人,看似普通,但问诊时言语间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尤其对“内地的时局”和“某些大人物的下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陆文清均以“一心行医,不问外事”为由,谨慎地应付了过去。
这些零散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靖海王”的人,确实已经渗透到了香港,并且正在像猎犬一样,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这一日晚间,周老板神色凝重地来到小楼,屏退左右后,对顾长钧和陆文清低声道:“顾先生,陆先生,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要糟。我得到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靖海王’派来香港的负责人,绰号‘鬼手’,此人心狠手辣,精于暗杀和追踪,而且……据说与港英政府警务处的一些高层,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与警方有勾结!这个消息让顾长钧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他们在香港,不仅要面对黑暗中的敌人,甚至可能还要防备本该维持秩序的官方力量。
“消息可靠吗?”顾长钧沉声问。
“来源是我的一个老关系,在警界有些门路,应该不会有假。”周老板语气肯定,“他还提醒,让我们最近务必小心,特别是……顾先生和顾太太,尽量不要露面。”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敌人的触手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难对付。
“看来,这里也非久留之地。”陆文清皱眉道。
顾长钧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闪烁:“躲,终究不是办法。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看向周老板:“周老板,能否想办法,查到这个‘鬼手’更具体的信息?比如他的样貌、常去的地方、手下有哪些人?”
周老板面露难色:“这……恐怕极难。‘鬼手’行踪诡秘,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尽力而为。”顾长钧道,“同时,我们需要准备几条紧急撤离的路线,以及……必要的防身手段。”他的目光扫过陆文清,意思很明显,他们需要武器。
在香港这个枪支管制极严的地方搞到武器,难度极大,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周老板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尽量想办法。”
暗流涌动,危机已然逼近。顾长钧知道,被动防御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在香港这个特殊的战场上,他们必须更快地行动起来,在敌人找到他们之前,掌握主动权,哪怕这意味着要冒更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