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爱音的毅力远超樱小路的预期。
她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划过,思绪不自觉飘远。从第一次在游乐园的约定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那个粉发少女,竟然真的坚持了这么久。
樱小路在心里默默想,如果自己能感知情感,此刻或许会感到惊讶,甚至会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吧。
早些时候,爱音总带着她跑遍各种地方,试图用刺激或新鲜的体验唤醒她的情绪。但这段时间,爱音似乎放弃了那种急切的方法,只是单纯地让她陪着 —— 陪她坐在咖啡馆发呆,陪她去音像店挑旧唱片,陪她在傍晚的河边慢慢散步。
樱小路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爱音。对方正单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无聊地轻弹着空了的布丁杯壁,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不过最近,樱小路总觉得爱音身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灰暗。没有任何依据,纯粹是一种模糊的感知,但她从不相信所谓的 “感觉”,便将这丝异样压在了心底。
她看着对面托着腮的爱音,正想开口问问她今天的布丁是不是太甜,爱音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爱音接起电话,没说几句就蹙起了眉头,挂掉后立刻转向樱小路,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对不起啊露娜,我今天突然有急事,得先离开了。” 她说着还双手合十,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
樱小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没必要跟我道歉。我是来陪你的,不用顾虑我的感受。”
爱音挠了挠头,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啊哈哈,露娜还是这么体贴呢 —— 那我先失陪啦!”
话音落下,爱音就拿起包快步离开了咖啡馆。樱小路坐在原位,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粉色彻底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桌上没喝完的咖啡。
咖啡厅外,爱音刚走出门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再次传来,带着几分严肃:“爱音,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真的不建议你擅自离开医院。”
爱音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的歉意还没完全褪去,又添了几分为难。她靠在墙角,声音放得很轻:“我知道…… 但我和露娜约好了今天见面,我不想失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松了口,语气却依旧带着担忧:“算了,拗不过你。你现在立刻回医院,至少先把例行检查做了,结果出来我才能放心。”
爱音轻轻 “嗯” 了一声,挂掉电话后,她抬头望了眼咖啡馆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随后才转身,朝着医院的方向慢慢走去。
樱小路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还停留在微凉的咖啡杯壁上。她本想收回目光,却无意间瞥见窗外 —— 爱音靠在墙角打电话时,肩膀微微垮着,挂掉电话后,又抬头朝咖啡馆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眼神里藏着的疲惫,像一层薄雾,轻轻覆在她明亮的眼眸上。
这是樱小路第一次在爱音身上,清晰地看到 “累” 的痕迹。
以往的爱音,无论是拉着她跑遍游乐园,还是坐在对面聊日常小事,眼里总像装着星星,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雀跃。可刚刚那个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和她在咖啡馆里强装的轻松判若两人。
樱小路皱了皱眉,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清晰的 “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累?是因为今天的见面,还是有其他原因?
疑惑,是种很奇妙的感觉。这是樱小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清晰地捕捉到这种情绪的痕迹,可她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变化 —— 既没察觉这是 “情绪”,更没意识到,这份陌生的感受,全是因爱音而起。
她只是坐在原位,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爱音离开时的背影,那抹藏在笑容下的疲惫,像根细小的线,轻轻拽着她的注意力,让她没办法像往常一样,把 “疑惑” 当成无关紧要的信息丢在一边。
直到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续杯,樱小路才回过神,下意识摇了摇头。她起身收拾东西,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医院诊室里,爱音坐在医生对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本来同意你边治疗边上学,就已经是顶着风险的勉强决定!” 医生的声音带着急切,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关心,“现在还频繁请假出去,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话音顿了顿,医生的语气又沉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空气里:“这可是胰腺癌!你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是啊,胰腺癌 ——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捆着爱音的青春。
第一次出现预兆,是在三个月前,从那家她们常去的蛋糕店回来的傍晚。夕阳还没完全落下,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猛地袭来,紧接着是腹部传来的、难以抑制的剧烈绞痛,疼得她直接蜷在路边的长椅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没过多久,她被送进了医院。一系列冰冷的检查结束后,医生拿着报告单,语气沉重地说出结果 —— 胰腺癌,中期。
对于一个刚满十七岁、正值花季的少女来说,这无疑是令人窒息的绝望。可爱音在病房里哭了一整晚后,第二天又重新挂上了往日的笑容。她乐观地配合着每一次治疗,一边强撑着化疗后的虚弱身体,准时出现在乐队的排练室,一边每周雷打不动地和樱小路见面 —— 去她们常去的中央公园喂鸽子,或是坐在河边的石阶上聊些无关紧要的日常。
说起来,她甚至觉得有些 “幸运”—— 在乐队的汗水里,在和樱小路的独处时光中,病情似乎总能 “懂事” 地收敛锋芒,从没有出过岔子,也没让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但身体的衰败不会因为她的乐观而停下脚步。最近这些天,突发的腹痛越来越频繁,,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虚弱,以前能拉着樱小路跑遍半座城,现在连逛稍大些的商场都觉得吃力,连笑容都开始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只能悄悄掐着时间,在自己有限的日子里,拼命给樱小路留下更多回忆,想替自己,也替樱小路的未来,多攒一点温暖……
可她要做的不止这些。她更想 “拯救” 樱小路 —— 拯救那个被 “丢掉感情” 的诅咒困住,连喜怒哀乐都成了奢侈品的少女。她想要哪怕自己走后,樱小路也能找回属于自己的感情,能哭能笑,能为一朵花开心动,能为一次离别难过,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没有温度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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