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坐在桌前，油灯的光映在草纸上，那张刚画完的图纸还摊开着。他没动，手指停在屋脊交汇处，脑子里却像开了闸的水渠，一股股信息往外冒。不是零散的知识点，而是一整套东西——地基怎么打，梁柱怎么排，墙承重多少，屋顶坡度多少最合适。这些他以前听都没听过，现在却像是刻进骨头里一样清楚。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琢磨着怎么修好一间漏雨的屋子，而是能一眼看出整个结构稳不稳、哪里该加固、用什么材料最划算。
外头狗叫了两声，隔壁孩子还在闹，母亲在堂屋收拾木盒的声音也停了。他听见父亲咳嗽了一声，然后是磨刀石落地的轻响。
第二天一早，大哥还没起身，院子里就来了人。
东岭村的老支书坐在小凳上，手里捏着烟袋锅，眼睛盯着林烨从屋里走出来。父亲赶紧招呼他喝茶，语气比平时客气得多。
“三儿，这位是东岭村的书记，说要翻祖屋。”父亲话音刚落，老支书就直起身子，看着林烨，“你就是那个会画图的？”
林烨点头：“您说说老屋啥样，我看看能不能做个样子。”
老支书眯着眼：“三间正房，带个耳房，土坯墙，去年塌了一角。”
林烨转身进屋，拿出一张新纸铺在桌上，拿起铅笔就开始画。线条出来得很快，但每一笔都稳。主梁位置、立柱间距、地基深度，全按标准来。他一边画一边说：“这边墙受力大，得加一道斜撑；地基至少挖一米二，不然雨季容易沉；屋顶坡度不能太缓，排水才快。”
老支书凑近看，眉头一点点抬起来：“你这……不是随便画画？”
“是照着结构来的。”林烨指着图，“要是用硬松木做主梁，十年内不会变形。窗子开在这边，通风好，阳光也能照进来。”
老支书伸手摸了摸图纸上的线，又抬头看他：“你跟谁学过这个？”
林烨摇头：“没人教，自己想的。”
老支书没说话，转头看向父亲：“老哥，你儿子懂行啊。”
父亲咧嘴笑了笑，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只知道三儿最近接活利索，账算得清，可没想到连画图都会了。
母亲端茶出来，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袖子：“三儿刚才说话，一句一顿的，条理真顺。”
父亲点点头：“不像从前那样碰运气了，现在是真有谱。”
老支书当场拍板：“中！就你干了！定金我现在给！”
母亲赶紧把布包拿出来，手有点抖。两块、五块、十块……一张张票子塞进去，她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错。
林烨把图纸折好，放进工具袋。二哥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咋，这就接上了？”
“东岭村翻建祖屋。”林烨说。
二哥瞪大眼：“翻建？不是修修补补？”
“是整个重建。”林烨看了他一眼，“地基重打，梁架新搭，墙也要砌新的。”
二哥倒吸一口凉气：“那你这图……真能用？”
“能用。”林烨语气平静，“只要按图施工，不出三个月，房子就能住人。”
二哥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忽然笑了：“行，那你以后别叫三儿了，叫林工。”
没人接话，但气氛已经不一样了。以前大家觉得林烨手艺好，肯吃苦，现在却开始相信他真的“懂行”。
中午饭后，人都走了。林烨回到屋里，又把图纸摊开。这次他没急着改，而是盯着看。脑子里那些知识还在流转，越理越清。他突然想到，如果不用土坯墙，改用青砖呢？如果主梁换成更结实的木材呢？甚至……如果不止一层呢？
他拿起铅笔，在原图旁边轻轻画了个轮廓。两层楼，上下对称，楼梯在中间，窗户错开排布。笔尖顿了顿，他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若地基够深，材料合规，或可三层。
写完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三层楼？村里最高的也就是两层半的供销社，还是公家建的。他一个乡下木匠，居然在想盖三层的房子？
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地基打得深，桩子扎得牢，梁柱分布合理，再加上斜撑和横梁配合受力，理论上完全可行。系统给他的不只是手艺，是一整套建造逻辑。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心跳有点快。
原来盖楼，真的不是梦。
晚上，一家人都在堂屋吃饭。父亲破例开了瓶酒，说是庆祝接了大活。大哥喝了一口，呛得直咳，惹得母亲笑骂。二哥夹菜时还不忘问：“三儿，东岭村那活，要不要请帮手？”
“先看看。”林烨低头扒饭，“地基我亲自监工，木活我自己能顶住。”
父亲插话：“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林烨抬头，“我知道怎么安排。”
一句话说得干脆，没人再质疑。
饭后，母亲收拾碗筷，父亲蹲在门口抽烟。林烨回到屋里，点亮油灯，再次摊开图纸。他没画新东西，只是反复看之前写的那句“或可三层”。手指顺着线条滑过去，停在二楼窗台的位置。
窗外风吹树梢，沙沙作响。院门被夜风撞了一下，发出轻响。
他忽然站起身，从抽屉里翻出系统给的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空白的。他撕下一张，重新铺在桌上。
笔尖落下，这次画得更细致。地基标注深度，墙体标明厚度，楼梯位置精确到尺。他在角落写下几个字：未来住宅设计初稿。
写完，他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一下，两下。
他没动，眼睛盯着图纸，脑子里已经开始算第一根桩打下去需要多少人力、多久完成。
二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记账本：“三儿，今天收的定金我都记好了。你说下一步干啥？”
林烨转头看他：“准备工具。明天我去东岭村看地基，顺便测土质。”
“测土质？”二哥一愣，“你还懂这个？”
“懂一点。”林烨把图纸折好，塞进工具袋，“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