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在紫蓝色的星云中疯狂逃窜,如同被猎鹰追逐的云雀。舰体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都伴随着金属结构令人牙酸的呻吟和引擎过载的刺耳警报。临时加装的信号屏蔽层在“秩序之眼”的持续扫描下,效果越来越差,那冰冷的凝视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他们。
“左满舵!避开那颗小行星残骸!引擎输出功率110%!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爆了也得撑住!”莉娜在舰桥上嘶吼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眼睛死死盯着雷达屏幕上那个紧追不舍的高能量信号——那是“秩序之眼”的投射物,一个由纯粹秩序能量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追踪者。
张猛已经离开了舰桥,他带领着还能战斗的队员守在希望号几个关键的外部舱门和炮位(虽然大部分已失效),准备在最后时刻进行接舷战或者……自毁式阻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武器系统低沉的充能声在通道内回荡。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它的速度比我们快,算力比我们强!”莉娜看着双方距离在缓慢但坚定地缩短,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观测窗外,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在希望号周围徘徊、光芒黯淡的成年“星萤”个体,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它们核心的光晕突然齐齐亮起,不再是之前的悲伤与黯淡,而是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般的璀璨光芒!
它们不再跟随希望号,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迎向了那道冰冷的、紧追不舍的秩序投射物!
“它们……要干什么?”莉娜愣住了。
下一刻,她明白了。
这些成年“星萤”并没有直接攻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它们而是以一种特定的、充满牺牲意味的轨迹,在冰冷的秩序投射物前方穿梭、飞舞,它们核心的光芒越来越亮,直至变得无法直视!随后,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猛然炸裂开来!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片片极度耀眼的、蕴含着“星萤”文明最后生命精华与不屈意志的星光,瞬间爆发开来!
这自爆产生的并非毁灭性能量,而是一种奇异的、高度凝聚的“信息”与“规则”风暴!它们扰乱了那片区域的规则背景,形成了一片短暂而强烈的“信息迷雾”和规则乱流!
那冰冷的秩序投射物,其绝对理性的追踪逻辑,在这片由生命意志燃烧制造的“混乱”面前,出现了短暂的“宕机”!它如同失去了目标的猎犬,在原地剧烈地闪烁、旋转,无法立刻重新锁定希望号的确切位置!
“星虹……引路……”一个微弱而悲怆的精神意念,传入莉娜和所有精神敏感者的感知中,那是外面残存“星萤”最后的告别,“为‘钥匙’……争取时间……为了……孩子们……”
它们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希望号点燃了一道短暂的、用生命铺就的逃生通道!
莉娜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狠狠抹了一把脸,没有任何犹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操控希望号一头扎进旁边一片更加浓密、充满强烈能量干扰的星云漩涡之中,同时将引擎输出降至最低,尽可能隐藏所有信号。
“秩序之眼”的投射物在“信息迷雾”中徘徊了数秒,才重新稳定下来,但希望号已经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暂时从它的锁定中消失了。它冰冷地扫描着这片星域,开始进行拉网式搜索。
暂时的安全,代价是沉重的。
……
“育梦之巢”内部。
林墨在“星光之壳”破碎的瞬间,承受了巨大的规则反噬和秩序压力的直接冲击,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意识几乎涣散。鲜血从他的口鼻耳中渗出,染红了简陋的防护服。
但他没有倒下!
一股温暖而坚韧的力量,从与他精神紧密连接的核心幼体“萤”那里传递过来,勉强支撑住了他即将崩溃的意识。是“萤”在分担他的痛苦,并用自己残存的力量保护着他。
“……坚持住……‘钥匙’……”萤的意念同样虚弱,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坚定,“孩子们……醒了……虽然只是……刹那……”
林墨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剧痛,抬眼望去。只见周围那无数幼体光团,虽然在那短暂的苏醒后,再次被逐渐恢复的秩序力量压制,光芒重新变得呆板,但它们之前散发出的那些微弱意念,如同星星之火,并未完全熄灭!它们还在挣扎,还在试图抵抗那重新落下的精神枷锁!
而且,因为刚才核心的规则冲突,连接着这些幼体的精神丝线,虽然依旧存在,但其稳定性和传输效率,明显下降了!整个“秩序之茧”的净化程序,出现了延迟和漏洞!
机会!虽然渺茫,但确实存在!
“萤……还能……连接它们吗?”林墨艰难地传递着意念,“不是……控制……是……感受……引导……”
“……可以……尝试……”萤回应道,它的核心光晕虽然黯淡,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以我……为节点……构建……临时的……意识网络……分享……你的‘可能性’……”
下一刻,林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通过“萤”这个中转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中心点,一圈微弱的、包含着“自由”、“自我”、“反抗”意念的涟漪,混合着那一丝独特的“悖论”气息,缓缓扩散开去,尝试着触碰那些正在挣扎的幼体意识。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了阻力。每触碰一个幼体,都仿佛在推开一扇生锈的、被从外面锁住的铁门。冰冷的秩序力量在不断试图修复、镇压。
但渐渐地,一些较为强大的、或者被压制较浅的幼体意识,开始做出了微弱的回应。它们不再只是发出混乱的呓语,而是开始尝试着,将自己被压抑的情感、模糊的记忆碎片、以及对那短暂“苏醒”瞬间的渴望,通过这个脆弱的网络,反馈回来!
林墨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由无数微弱光点构成的、残缺不全的“意识星图”。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被禁锢的灵魂,一份被压抑的可能性。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对抗“秩序”的精神力量!
这幅“意识星图”与“秩序之茧”那僵化、冰冷的规则结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墨能感觉到,“钥匙”的力量正在与这幅星图产生共鸣,而“悖论之种”则在不断寻找着秩序结构中,因这次干扰而产生的、细微的裂痕和矛盾点。
他意识到,仅仅唤醒它们还不够。必须找到一个办法,利用这幅“意识星图”和“钥匙”的权限,从根本上动摇,甚至……逆转这个“秩序之茧”的部分规则!
而关键,很可能就在“萤”的深处,或者这个“育梦之巢”更底层的地方——那里是“秩序之眼”直接植入规则烙印的源头!
“萤……带我去……‘茧’的……根基……”林墨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传递出坚定的意念。
核心幼体“萤”的光晕微微波动,传递回一个同样决绝的回应:
“如您所愿……‘钥匙’……”
“此行……或将触及……‘秩序’底线……”
“但……吾等……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