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平静的建材行业如同被投入了两颗深水炸弹!
第一条爆炸性新闻:由《晨报》首席记者程小雨深度调查撰写的重磅报道《“诚信”面具下的偷税黑洞——起底诚信建材巨额偷税漏税案》横空出世!报道图文并茂,详尽披露了钱胖子控制的“诚信建材”公司多年来通过虚开发票、阴阳合同、隐匿收入等手段偷逃巨额税款的铁证!报道一出,舆论哗然!税务局迅速反应,宣布对诚信建材立案调查!钱胖子被带走协助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行业为之震动!
第二条紧随其后的新闻:就在诚信建材被立案调查的当天下午,一场没有钱胖子身影的“特殊发布会”在智深建筑公司低调举行。七家颇具实力的中小建材商负责人(包括马文涛)与鲁智深共同签署协议,宣布成立“阳光采购联盟”!联盟章程核心就是“透明交易、直供直采、杜绝回扣、质量优先”!七家供应商当场承诺,将以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优先、优质保障智深建筑的材料供应!这无异于在钱胖子摇摇欲坠的帝国废墟上,插上了一面崭新的旗帜!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几乎就在“阳光采购联盟”成立的消息传开的同时,市劳动局官方网站发布公告:授予智深建筑“建筑工人权益保障示范单位”称号! 公告中高度赞扬了智深建筑在保障工人工资、改善工作环境、提供技能培训等方面的突出表现。更令人震惊的是,公告末尾宣布:首批十个政府安置房项目,将直接委托给智深建筑承建! 无需招标!直接委托!这是何等的信任与肯定!
三条消息叠加!如同三道惊雷,彻底炸翻了整个钱塘建筑圈!智深建筑和鲁智深的名字,一夜之间从“濒临倒闭”的谣言对象,跃升为行业新标杆和改革先锋!风头一时无两!
…………
庆功宴设在智深建筑新租下的宽敞办公区。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员工们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扬眉吐气的自豪。鲁智深被众人簇拥着,脸上带着笑容,接受着潮水般的祝贺。
程小雨端着香槟杯,巧妙地穿过人群,凑到鲁智深身边。她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喂,老实交代!你到底给苏局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之前恨不得生吞了你,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授牌又是直接委托项目的?这转变也太……魔幻了吧?”
鲁智深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他解锁屏幕,指尖在相册里滑动了几下,然后才将屏幕转向程小雨。
程小雨好奇地凑近一看——
屏幕上是一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背景似乎是在某个高档会所的走廊拐角。照片的主角清晰无比:挺着将军肚的钱胖子,脸上堆着谄媚到极致的笑容,正将一个厚厚的、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极其隐蔽地塞进苏副局长敞开的西装内袋里!苏副局长微微侧身,脸上带着一种半推半就、心照不宣的表情!照片的像素很高,两人的面部特征清晰可辨!拍摄时间水印赫然显示在照片右下角——正是中心大剧院项目开标前三天!
“哇!这……这……” 程小雨瞬间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她猛地抬头看向鲁智深,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后怕,“你……你竟然……”
鲁智深收回手机,动作从容地揣回口袋,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照。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平静无波:“苏局看到这张照片后,态度就变得非常……讲原则了。他觉得,还是把项目交给真正注重工程质量的企业比较稳妥。”
程小雨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鲁智深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哪里是灌迷魂汤?这是捏住了七寸!她心有余悸地追问:“这照片……你从哪弄来的?这角度……太刁钻了!”
鲁智深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与人谈笑风生的马文涛,轻描淡写地说:“哦,这个啊……是马总友情提供的。他说,常在河边走,总得留一手。”
程小雨瞬间了然!心中暗叹:这江湖的水,果然深不见底!每一步都藏着杀机,也藏着意想不到的盟友!鲁智深这招釜底抽薪,简直是神来之笔!
…………
喧嚣的庆功宴终于散场。鲁智深站在空旷了许多的办公区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李教授。
“小张啊,” 李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明天上午十点,有空吗?我带你去见个人。”
“好的教授,我一定准时到。” 鲁智深没有多问,爽快答应。
第二天上午,鲁智深按照李教授给的地址,来到市中心一栋气派的写字楼。电梯直达顶层,门开处,是“方达律师事务所”烫金的招牌。李教授已经在宽敞明亮的接待区等候,他身边站着一位精神矍铄、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老者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眼神锐利如鹰,气质沉稳而威严。
“小张,来!” 李教授笑着招手,“这位是方大状,方振邦律师,国内反垄断法和企业合规领域的顶尖专家!”
银发老者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有力的手,脸上带着真诚而欣赏的笑容:“鲁总!久仰大名!你这次掀翻垄断、成立阳光联盟的壮举,真是大快人心!我老头子听了都热血沸腾啊!”
鲁智深连忙握手,心中却有些惊讶和疑惑。反垄断律师?找他做什么?
“方大状仔细研究了你们‘阳光采购联盟’的章程草案和运作模式,” 李教授在一旁解释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觉得非常有价值!而且,他有一些极其重要的建议,想跟你当面深入探讨一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在方大状那间摆满法律典籍、视野开阔的办公室里,鲁智深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
方大状没有高深莫测的法律术语堆砌,而是用极其清晰、富有逻辑的语言,将当前国家反垄断的大环境、平台经济的监管趋势、供应链合规的重要性……条分缕析地展现在鲁智深面前。他指着鲁智深带来的那份略显粗糙的联盟章程,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匠人审视璞玉:
“鲁总,你们这个联盟,立意高远,切中时弊!但目前的组织形式太松散,抗风险能力弱,也缺乏法律层面的清晰定位和保障。” 他目光灼灼,“我建议,立刻着手将‘阳光采购联盟’注册成一个正式的、具有法人资格的非营利性平台!就叫‘阳光供应链服务平台’!明确章程,规范会员准入、交易规则、争议解决机制!这样,你们不仅能获得更多的政策支持(比如税收优惠、政府优先采购),更能名正言顺地打破区域封锁和行业壁垒!你们现在做的,正是国家大力推动的‘供应链改革’的基层实践!大有可为啊!”
鲁智深听得心潮澎湃!他原本只是想抱团取暖,对抗钱胖子,却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踩在了国家政策的风口上!方大状的建议,如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将一群被迫反抗的散兵游勇,升级为一个有组织、有规则、有影响力的正规军!这意义,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
回程的地铁在地下隧道中呼啸穿行。鲁智深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窗外是飞速掠过的广告灯箱和黑暗的隧道壁,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闭着眼,脑海中回响着方大状铿锵有力的话语,回想着这半年如同坐过山车般的经历。
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为了手下十几个兄弟的温饱而发愁、在工地和砖窑间疲于奔命的小包工头。每天睁开眼想的就是下一顿饭的着落,下一笔材料款从哪里挤。而现在……他竟然坐在顶级律所里,和反垄断大律师探讨如何构建一个可能影响行业格局的平台!他竟然有机会参与到规则的制定中!这巨大的反差,让他恍如隔世,心中充满了不真实的震撼和沉甸甸的责任感。
“叮咚——” 手机提示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是王老憨发来的语音消息,点开,他那带着浓重乡音、却充满兴奋的大嗓门立刻在车厢里响起(幸好周围人不多):
“鲁哥!鲁哥!你快回来看看!工地上来了几个老乡!说是从俺们老家那边,翻山越岭专门来投奔你的!他们说……听说了咱们那个‘阳光联盟’,说跟着你干,有奔头!不受欺负!现在咋安排他们啊?”
鲁智深握着手机,听着那熟悉而质朴的乡音,看着地铁窗外飞速闪过的、这座他正在努力融入并试图改变的巨大城市,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温暖而坚定的弧度。
无论他走得多远,爬得多高,他骨子里流淌的,依然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花和尚的热血。只不过,如今他手中的武器,不再是那根沉重却直接的禅杖,不再是那柄锋利却暴烈的戒刀。他学会了运用更复杂、也更有效的武器——商业的智慧,规则的利剑,以及……凝聚人心的力量。这力量,将支撑着他,为更多像王老憨、像那些远道而来的老乡一样的普通人,撑起一片更公平、更有希望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