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器大典前夜,百工坊内灯火通明,肃穆中透着一丝山雨欲来的紧绷。景云岫静坐于偏室,指尖拂过“七”执事留下的那枚冰凉传讯玉符,符面暗纹流转,似有若无的能量波动与她袖中暗藏的星髓矿残渣隐隐共鸣。白日里“七”执事那句“祭器大典后,另有要务”言犹在耳,看似委以重任,实则是将她更深地推向“三”执事一系的靶心。
她阖目凝神,意识沉入玲珑阁·静思殿。殿内时光缓流,足够她将连日所得细细梳理。旧炼炉区镜影探查的画面清晰回放——被秘密熔炼的星髓、蚀心草残渣、坐镇的高手……这一切指向一个愈发清晰的阴谋:并非简单失窃,而是“黑塔”内部有人借机私自处理、转运星髓,所图绝非小可。而“七”执事对此事的知情程度与真实立场,依旧迷雾重重。
“祭器大典,群贤毕至,龙蛇混杂…正是浑水摸鱼,亦是…引蛇出洞之机。” 景云岫心念电转。她不能再被动等待指令,需主动布局,方能乱中取势。
首先,是应对大典本身。她负责维护的“星晷仪”已调试妥当,然此物关乎典礼吉时测算,至关重要,“三”系绝不会放过任何作乱机会。她借静思殿时间,反复推演可能出现的意外:部件被损、能量干扰、乃至…时辰测算被篡改。针对此,她不仅准备了数套应急修复方案,更利用造物工坊工具,悄悄改制了几枚微小的“定辰珠”,此物能自发稳定周围微弱能量场,可预防多数能量干扰。至于测算篡改,她早已将正确数据默记于心,并备下一份经由静思殿现代天文知识校验过的备份推算图,藏于镜影可随时触达之处。
其次,是应对“三”系的发难。她料定对方必会在典礼进行到关键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寻衅。或质疑她资历,或诋毁她技艺,甚或…制造事端嫁祸。她需一击即中的反击手段,既要破局,更要扬威。目光落于静思殿一角那卷《天工谐律注疏》补遗上,其上一段关于“以特定音律,激荡礼器灵蕴,显其本源光华”的论述,令她心生一计。若在“三”系发难时,她能当场以音律激发某件重要礼器异象,岂非最有力的回击?然此举风险极大,需对礼器结构、能量属性有极深了解,且音律需精准无比。她将目标锁定于主祭坛上将使用的“九霄环佩铃”,此铃音色清越,传说有通灵之效,结构相对简单。她于殿内凭借记忆与符文知识,反复模拟其能量回路,推敲可能产生共鸣的频率段,并以百草园新熟的“融灵草”汁液浸润特制音叉,增强其灵蕴传导性。
与此同时,她并未放松对锈镇的掌控。通过老烟斗,她得知“残剑”队伍近日与“秃鹫团”残部爆发冲突,虽小胜,却伤亡不小,急需医药。景云岫令疤脸暗中送去一批高效伤药,附上一封以特定密码写就的短笺,内容并非直接招揽,而是探讨“乱世之中,何以为基?是苟安一隅,还是另辟蹊径,争一线生机?” 此举意在试探其心志,亦播下思想的种子。同时,“锈镇旬报”最新一期头版,她亲自撰写了一篇看似评述古史、实则影射当下门派倾轧的文章,题为《合则强,分则弱——从上古部落联盟看生存之道》,进一步为“自保会”张目。
百工坊内,她继续扮演着兢兢业业的内坊匠师角色,对胡匠师等前辈恭敬有加,对学徒耐心指点,于细微处展现远超常人的效率与巧思,声望悄然累积。玲珑阁内,因这份持续的影响力,镜影之界愈发稳固,她甚至感觉,双影维持时间似有延长之势。
祭器大典当日,天色未明,内城“天工院”已是人声鼎沸。巨厅穹顶高悬,幽蓝晶石模拟天光,映照得下方林立的礼器仪仗肃穆庄严。各方势力代表鱼贯而入,衣饰华贵,气息沉凝。景云岫一身银边匠师袍,静立于星晷仪旁,神情平静,唯有眸光扫过全场时,锐利如鹰隼。
典礼依序进行,钟鼓齐鸣,祭文吟唱。轮到星晷仪校准时刻,景云岫上前操作,手法流畅精准,无懈可击。然而,就在她即将报出吉时的那一刻——
“且慢!”一声冷喝自身后响起。众人侧目,只见“三”执事麾下那位姓孙的匠师越众而出,面带讥诮,“景云匠师,听闻你乃外城骤起,于古礼测算之学,恐根基浅薄。此星晷仪关系重大,若时辰有误,贻误大典,你担待得起吗?”
此言一出,满场目光瞬间聚焦于景云岫身上,质疑、审视、幸灾乐祸皆有之。高台之上,“七”执事面无表情,“三”执事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景云岫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她转身,不卑不亢:“孙匠师有何指教?”
孙匠师哼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为防万一,可否请景云匠师当场演算一遍星轨数据,以证无误?” 此求看似合理,实则是要她在仓促间进行复杂演算,极易出错,一旦有误,便可坐实她“不学无术”之名。
景云岫却似早有所料,淡然一笑:“何须如此麻烦。” 她忽地抬手,指向祭坛中央那尊古朴的“九霄环佩铃”,“吉时真伪,何不由它来印证?”
众人皆愕然,连主座上的紫袍老者也微微挑眉。
景云岫不待众人反应,袖中手指轻弹,那枚浸过融灵草汁的音叉已无声震动。她以精神力引导,一道极细微、却精准契合环佩铃内部能量结构的特定频率音波,隔空送出!
“嗡——”
一声清越悠扬的铃音,并非被人敲响,而是自发响起!紧接着,环佩铃周身泛起一层柔和白光,光晕流转,竟隐约显露出几分古朴符文虚影,宛如神迹!
“灵蕴自显?!”有识货者惊呼出声!此乃传说中顶级礼器与天地共鸣的异象!
满场哗然!孙匠师脸色瞬间惨白。“三”执事霍然起身,眼中惊怒交加。
景云岫趁此机会,朗声道:“星晷仪数据无误,天地共鉴!吉时已到——!” 声音清亮,压过所有嘈杂。
司仪如梦初醒,连忙高唱流程。典礼得以继续,然气氛已截然不同。无数道目光再次投向景云岫,已带上深深的震撼与探究。
这一手“音律引灵”,不仅粉碎了“三”系的刁难,更将她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银袍执事“七”看向她的目光,复杂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灼热。
然而,景云岫心知,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在典礼之后。
大典尾声,祭品奉上,香火缭绕。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际,异变陡生!
负责守卫祭坛一侧的一队卫士中,突然有数人眼神一僵,动作停滞,随即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挥刀砍向身旁同僚!同时,祭坛下方传来数声闷响,几处关键承重结构竟被同时破坏,碎石纷落,整个祭坛微微摇晃!
“有刺客!护驾!” 场面大乱!
景云岫瞳孔一缩——这不是简单的捣乱,而是精心策划的袭击!目标直指祭坛上的高层!且那些卫士的异常…分明是中了极强的迷心类药物!
电光石火间,她注意到“三”执事嘴角一闪而逝的诡笑,以及他身后一名心腹悄然捏碎某物的动作!
是了!他们想制造混乱,趁乱行事!甚至…借刀杀人!
不容多想,景云岫身形急动,并非冲向祭坛,而是扑向那几处被破坏的承重柱!她袖中早已备好的、以百草园特种黏性藤蔓混合快速凝固胶质制成的“应急补强膏”迅速抹上裂缝!同时,她指尖连弹,数枚包裹着强效清醒药剂的小丸精准射入那些失控卫士的口鼻!
“稳住结构!药效片刻即解!”她清叱一声,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混乱,带着令人信服的镇定。
混乱中,她的果断出手暂缓了危机。然而,一道凌厉的掌风悄无声息自身后袭来,直取她后心!杀气凛然!
是“三”执事那名心腹!竟要趁乱下杀手!
景云岫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她体内那株幽黑海棠所化的本源之力骤然激荡,与袖中星髓残渣能量产生剧烈共鸣!一道幽蓝光膜自发护住后心!
“砰!” 掌力击中光膜,发出一声闷响。景云岫喉头一甜,向前踉跄几步,却未倒下。她猛地回头,只见那名心腹被反震之力逼退,满脸惊骇。
而高台之上,“七”执事已然出手,一道银光闪过,将那心腹制住。“三”执事”脸色铁青。
景云岫强忍气血翻涌,站直身体,抹去唇角一丝血迹,冷冷看向“三”执事:“执事大人,您的手下,似乎需要管教。”
这一眼,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明白,今日这祭器大典,真正的胜负,已在此刻分明。
风波暂息,刺客被擒,祭坛无恙。景云岫之名,经此一役,彻底响彻“黑塔”高层。
次日,银袍执事“七”的传讯玉符亮起,只有简短的四个字:“静室相见。”
景云岫握紧玉符,知道真正的博弈,此刻才拉开序幕。她整理衣袍,眸中寒芒内敛,如古井无波。
文心破暗,锋芒已露。
前路艰险,然她手中之棋,已布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