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尚未回应,一个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看来你们很闲?
那几个女生脸色瞬间一变,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鸟儿,瞬间噤声,慌忙站起身。温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陆止衡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长椅后方,眼神冰冷地落在那几个女生身上,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他甚至没有看温暖,但维护的姿态却不言而喻。
陆、陆少……我们就是跟温暖同学聊聊天……卷发女生结结巴巴地解释,脸色发白。
聊天?陆止衡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她。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们马上走!几个女生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其他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学生,也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陆止衡这才将目光转向温暖。她依旧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那本书,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看不出惊慌,也看不出感激,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带来的与。
陆止衡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底那丝因被人打扰而升起的不悦,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喜欢她这份无论面对什么都能保持的平静,但这平静也让他感到有些无力,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真正扰动她的心湖。
以后遇到这种无聊的人,不用理会。他开口,语气比起刚才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命令的意味。
温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陆止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温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书页。
试探,才刚刚开始。而陆止衡的维护,在某种程度上,反而将她推到了更引人注目的位置,也坐实了那个标签。
陆止衡的“关注”如同无声蔓延的藤蔓,开始侵入温暖在校的每一寸空间。午餐时,他偶尔会出现在她常坐的区域附近;放学后,他以讨论学生会事务或课业为由,自然地延长她留在学校的时间。这种无处不在的、带着温柔压迫感的存在,让温暖感到了某种束缚。
她不喜欢这种生活节奏被他人掌控的感觉。
于是,随着深秋来临,天气转寒,温暖开始自然而然地调整自己的作息。她减少了在图书馆流连的时间,不再参与课后的非必要活动,如同一个畏寒的普通人,铃声一响便收拾东西离开校园。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仿佛只是季节变化带来的自然选择。
增加的居家时间,为她隔出了一片暂时的喘息之隙。然而,独处并未让心绪完全宁静,反而因现实中陆止衡带来的纷扰和任务进展的缓慢而显得有些烦乱。
某日,在整理神魂空间时,她的目光掠过角落,落在了一堆被妥善存放的画具和一卷卷画轴上。心中一动,她将其取了出来。
画具材质奇特,轻若无物,却意外的顺手。当她展开那些画卷时,即便是以她如今的心境,也不由得微微怔住。
画卷上描绘的并非凡尘景象。有的是无垠的星海,星辰如同碎钻般洒落在深邃的墨蓝底色上,星云瑰丽如纱;有的是梦幻般的森林,植物散发着幽幽荧光,奇异的生物隐匿其间;还有极光如巨大彩绸般舞动在冰原上空,色彩绚烂迷离……
这些画作笔触磅礴,意境悠远,带着一种超越现世理解的科技感与梦幻感交织的风格。
更让温暖心神微震的是,一种强烈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潜意识清晰地告诉她,这些画作,都出自她本人之手。
而且,画作上所描绘的星海、梦幻森林、极光……这些景象无不指向一个事实——完成这些画作的世界,应该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甚至可能已经踏入星际时代的文明。
只是,关于那个世界的具体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任凭她如何努力回想,也只有一些破碎的光影和莫名的怅惘。
她拿起那支奇特的画笔,指尖触碰的瞬间,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被唤醒。她铺开空白的画纸,几乎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笔尖便自然而然地落下。
她没有去画那些遥远的星海,而是随着心绪,勾勒起窗外萧瑟的冬景。枯枝、灰蒙蒙的天空、远处模糊的楼宇……然而,在她的笔下,这些平凡的景物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灵韵,枯枝带着倔强的生命力,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种沉静的诗意。
绘画的过程,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色彩在指尖流淌,构图在脑海中成型,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倾诉与整理。
她站在画架前,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异常专注。暂时忘却了圣樱的纷扰,忘却了陆止衡带来的压力,也忘却了任务的迷惘,只在笔与纸的触碰间,寻找着内心的秩序,以及与某个被遗忘的、闪烁着星辉的过去的微弱连接。
温暖在客厅靠窗的位置清理出一方天地。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将这一角烘烤得暖融融的。她没有再动用空间里那些过于超前的画具,而是取了些符合这个时代特性的普通颜料、画布和画笔,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好。
绘画再次成了她排遣思绪的港湾。她常常坐在画架前,一画便是整个下午。笔下多是窗外的景象——冬日里光秃的枝丫勾勒着天空,偶尔飞过的鸟雀,或是远处在暮色中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她的画风写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气,捕捉的是景,流淌的却是心绪。
有时,画笔会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一些模糊的男子侧影,线条简洁,看不清面容,却自带一种清冷孤绝的气质。有时,画布上又会浮现出一些与窗外现实格格不入的奇特场景——比如月光下流淌着莹莹星辉的溪流,或是掩映在迷雾中的古老殿宇一角。这些画面如同潜意识深处的浮光掠影,连她自己也不知其源头。
这个周五下午,天气阴沉,似乎酝酿着一场冬雪。温暖刚完成一幅描绘铅灰色云层的画作,正准备清洗画笔,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