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这模型,一来可以展现我们对老师毕生心血的理解与敬意;
二来,材料简单,不过沙石泥土,价值不高,却心意十足;
三来,制作过程本身,便是对水利工程的一次深刻学习和领悟!老师见到,必定欣慰!”
“妙啊!”王富贵一拍大腿,眼睛放光,“这个主意好!既不落俗套,又能送到秦老心坎上!耀祖哥,还是你脑子好使!”
姚宗胜也连连点头:“此礼甚佳!既能表敬意,又能显才学,更能见真心!就这么办!”
说干就干!陈耀祖立刻翻出珍藏的、由秦老当年留给他的《治水杂录》,根据里面的讲述,陈耀竹在脑中演练出来,慢慢的把图纸绘出来。
这个过程比较难,毕竟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实物,整个结构也不清楚。全靠陈耀祖自行摸索。
一直修修改改半个多月,图纸才出来,铺在桌上。三人围着图纸,开始仔细研究。
青岚峡工程结构复杂,包含拦河大坝、泄洪闸、引水渠、船闸等多个部分,如何用简单的材料精准地再现其神韵,并非易事。
“这坝体的倾斜角度是关键,关系到承压……”
“泄洪闸的闸门开启方式得表现出来……”
“引水渠的坡度要计算好,否则水流动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一有空闲,三人便窝在小院的偏房里,叮叮当当,和泥垒石,忙得不亦乐乎。
陈耀祖负责总体设计和关键部位的搭建,姚宗胜心思缜密,负责细节打磨和比例校准。
王富贵则力气大,负责搬运材料和需要力气的部分。
他们用黏土塑造山体峡谷,用打磨光滑的石块堆砌坝体,用薄木片制作闸门,甚至用透明的鱼胶模拟水流……
过程中有争论,有失败,有推倒重来,但更多的是相互启发和合作的乐趣。
当最后一块“闸门”安装到位,整个微缩的青岚峡水利枢纽模型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时。
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那模型虽只有三尺见方,却将青岚峡的险峻地势与水利工程的精巧宏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梁一柱,一渠一闸,皆凝聚着他们的心血和对水利之道的理解。
王富贵摸着下巴,看着模型,忽然嘿嘿笑道:“不知怎么,看着这玩意儿,我好像觉得,要是真让我去修这么个大家伙,好像……也不是完全抓瞎了?”
姚宗胜也感慨道:“亲手做一遍,胜过死读十年书。
以往看图纸总觉得隔了一层,如今这每一处结构,都仿佛印在了脑子里。”
在准备礼物的同时,他们的生活依旧充实而忙碌。
除了国子监繁重的常规课业,他们还时常去沈文渊博士的“格物斋”坐坐。
沈博士学识渊博,且不拘一格,对他们带来的各种新奇想法总是鼓励有加。
与他们一同探讨杠杆省力原理、光影成像、甚至简单的机械传动,让三人获益匪浅。
更让,陈耀住丝毫不敢小瞧古代人的奇思妙想。
古代的文明,是真的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偶尔动手做些新奇的小手工,与志同道合的同窗探讨学问。
去沈博士那里开拓眼界,再加上国子监系统而深入的教学……时间在知识的汲取和能力的成长中飞逝。
以至于当街头的年味渐渐浓郁,商铺挂起了红灯笼,他们才恍然惊觉——快要过年了。
腊月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国子监号舍的窗棂。
年关的气息随着街市上日渐增多的红灯笼和爆竹声,愈发浓郁起来。
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从学堂归来,围坐在烧得暖融融的炭盆边。
望着窗外陌生的京城景致,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之情,悄然在心头蔓延。
“这一转眼,都快过年了。”王富贵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托着腮帮子,声音有些闷闷的。
“也不知道我爷奶这会儿在干嘛?肯定又在念叨我这个不省心的孙子,大过年的也不着家。”
姚宗胜拨弄着炭火,火星噼啪轻响,他低声道:
“我娘身子骨弱,往年这时候,我都得盯着她喝补药,也不知今年她有没有按时喝……”
陈耀祖没有说话,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飞回了那座熟悉的陈家小院。
他似乎能看到母亲张小花正带着姐妹们在灶房忙碌,准备着过年的吃食,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慈祥的笑脸;
父亲陈大勇或许正和阿爷坐在堂屋,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念叨着他们在京城是否安好;
小弟耀宗定是趴在桌上,认真地写着大字,偶尔抬头问一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正当三人沉浸在思乡情绪中,有些怅然若失时,院门被敲响了。
邓峰引着几个风尘仆仆的镖师走了进来,他们身后是几个沉甸甸的大箱笼。
“陈公子,王公子,姚公子,”为首的镖师笑着拱手,“贵府托我们镖局送的年货到了!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送到了!”
年货?家乡来的年货!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箱笼被一一打开,浓郁而熟悉的家乡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屋的寂寥与乡愁。
“这是我家厨娘做的腊肉和香肠!”王富贵眼尖,拿起一串色泽红亮、油脂均匀的腊肠,凑到鼻子前深深一嗅,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就是这个味儿!我家厨娘独家秘方,京城绝对吃不到!”
姚宗胜则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陶罐,打开封口,一股酸甜诱人的气息溢出:
“是我祖母腌的梅子酱!我小时候咳嗽,她总给我冲水喝……”他说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陈耀祖的箱子里东西最多,也最杂。有张小花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结实;
有钱秀娥做的辣酱和腐乳,封得严严实实;
有小弟耀宗歪歪扭扭写的一封信,报告着自己的学业和思念;
还有一大包炒熟的花生、瓜子。
每拿出一件东西,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仿佛将遥远的清丰县一下子拉到了眼前。
三人围着这些来自千里之外的“宝贝”,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脸上洋溢着幸福又带着点酸楚的笑容。
“他们……定是怕我们在京城吃不惯,穿不暖……”陈耀祖摩挲着手中柔软的布鞋,声音有些哽咽。
这沉甸甸的,哪里是年货,分明是家人沉甸甸的牵挂与爱意。
王富贵狠狠抹了把眼睛,豪气干云地一拍箱子:“他娘的!等小爷我以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考完了乡试,说什么也要把我爹我娘,还有我那爱唠叨的阿爷阿奶,全都接来!再也不分开了!”
姚宗胜重重点头,眼神坚定:“不错!定要早日接家人团聚,承欢膝下,以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