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院的日子，仿佛按下了慢放键，与天枢院那边剑气冲霄、术法轰鸣的火热氛围截然不同。
这里最多的声音是药杵捣药的咚咚声、丹炉火舌舔舐炉壁的呼呼声、以及弟子们低声讨论药性的嗡嗡声。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混合了无数种药草和丹药的气味，初闻提神醒脑，闻久了甚至有点上头。
林韬的直系导师是一位名叫黄芩的中年女讲师。黄讲师人如其名，性子有点“黄”（冷硬），说话直来直去，教学严谨得近乎苛刻，对药材和火候的要求精确到令人发指。她显然也听说了林韬这个“乙上评价却自愿来天权院”的奇葩，第一次见面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道：
“乙上？实战考核来的？我们天权院不兴打打杀杀那一套。在这里，手指的稳定性和对药性的感知，比你能打更重要。不管你以前如何，在这里，从头学起。先把《基础药性全解》背熟，认不全五百种基础药材和它们的相生相克，别想碰丹炉。”
得，上来就是下马威。
林韬倒也不怵，背书嘛，前世应付考试练就的临时抱佛脚技能还没丢。而且他发现，或许是穿越带来的精神力增强，或许是那坑爹能力的副作用，他的记忆力和感知力确实比普通人强不少。
于是，天权院的弟子们经常能看到一个画风清奇的家伙：别人在小心翼翼地称量药粉、观察火候，他则抱着一本厚厚的药典，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嘀嘀咕咕。
“紫猴花，性寒，味苦，含微毒，需以三阳草中和……三阳草这名字起的，怎么不叫太阳草？直接叫伟哥草不是更直白？”
“百年血参，大补气血……这参须长得这么潦草，一看就是熬夜熬多了，不值钱。”
“地心火芝，生于极热之地……这玩意炖汤是不是大补？加点枸杞会不会上火？”
他这吐槽式记忆法效果出奇的好，不仅记得快，还能深刻理解药材的特性（主要是以某种奇怪的方式）。偶尔他吐槽得太投入， nearby 正在萃取药液的师弟可能会突然手一抖，多加了半滴水，导致整瓶药液纯度下降；或者某个控火的师妹丹炉里的火苗会莫名其妙地窜高一下，吓得她赶紧调整。
大家都觉得最近失误率有点高，但谁也没想到罪魁祸首是那个埋头看书的家伙。
几天后，林韬顺利通过了黄讲师的考核，终于获得了接触真正丹炉的资格——一尊最基础的、黑不溜秋的“厚土炉”。
第一堂实践课，学习炼制最基础的“回气散”，一种能快速恢复少量元气的粉末，需求量巨大，是每个丹师学徒的必经之路。
黄讲师面无表情地演示了一遍流程，强调了好几个关键点和注意事项，尤其是控火和投入凝露草的顺序与时机。
“凝露草汁液活性极强，必须在药液温度达到‘滚莲’状态（液面出现如同莲花翻滚般的气泡）时立刻投入，过早则药效无法激发，过晚则活性丧失，前功尽弃。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弟子们齐声回答，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韬也深吸一口气，站在自己的厚土炉前，按照步骤生火、预热、投入基础药材提炼药性……一切有条不紊。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药液的温度变化。
很快，药液开始翻滚，接近“滚莲”状态。
就是现在！
他拿起处理好的凝露草汁液，正准备投入。
突然，旁边一个弟子因为紧张，手一滑，“哐当”一声打翻了研钵，发出巨响。
林韬被这突然的声响惊得手一抖，动作慢了半拍！
糟了！要过火了！
他心中大急，下意识地吐槽：“完了完了！要糊锅了！这破草汁能不能自己跳进去啊！最好精准点，别浪费！”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手中那碗凝露草汁液，仿佛真的被无形的手操控了一般，猛地脱手飞出，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一滴不洒地、在药液温度达到顶点的完美瞬间，落入了丹炉之中！
噗！
汁液与滚烫的药液完美融合，发出一阵悦耳的滋滋声，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成功了？！
林韬又惊又喜，这能力还能这么用？！自动化炼丹？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两秒，那融入凝露草汁液的药液，突然剧烈沸腾起来，仿佛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化学反应，颜色从碧绿迅速转向一种……诡异的亮蓝色！
并且开始冒出大量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泡泡！
“嗯？怎么回事？”附近的弟子都看了过来。
“他的药液颜色不对啊！”
“怎么冒这么多泡？像……像洗衣粉？”
黄讲师也皱起了眉头，快步走来。
林韬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从厚土炉内传出！
整个炉盖被一股巨大的气流猛地冲开，一股浓稠的、亮蓝色的、散发着古怪甜腻气味的烟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林韬和他周围好几个丹炉！
“咳咳咳！”
“什么味道？！”
“我的眼睛！”
烟雾所过之处，弟子们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直流。更诡异的是，被这蓝色烟雾笼罩的另外几个丹炉，里面的药液仿佛受到了感染，也开始变色、冒泡、发出噗噗的怪响！
一时间，小半个炼丹房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黄讲师一挥衣袖，一股劲风吹散了大部分蓝色烟雾，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以及那个被染了一头一脸亮蓝色、还在发呆的罪魁祸首，她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林！韬！”
林韬一个激灵，看着周围哀鸿遍野的师弟师妹和那几个还在冒泡的丹炉，欲哭无泪。
“讲师……我……我说是丹炉先动的手，您信吗？”
最终，林韬被罚打扫整个炼丹房一个月，并赔偿所有被他“污染”的药材损失。
他顶着那一头一时半会儿洗不掉的亮蓝色头发（成了天权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悲催地拿着抹布和水桶，开始了他的清洁生涯。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一边擦着地板，一边哀叹，“这自动炼丹看来是行不通了，还得靠真本事啊。”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成功炼制出了……呃，一种新型的、具有强烈刺激性气味和染色效果的……未知化合物？
“也许可以命名为‘林韬牌蓝色烟雾弹’？说不定有市场？”他苦中作乐地想。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炼丹房窗外，一株大树的枝叶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人刚刚离开。
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熟悉的、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精神波动一闪而逝。
林韬擦地的动作顿住了。
她……来了？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是因为刚才的“炸炉”事件引发的能量波动吗？
林韬的心跳微微加速，但随即又放松下来。
来了也好。
这猫鼠游戏，是时候开始了。
他低头看了看水桶里自己蓝色的倒影，咧嘴一笑。
“蓝色的老鼠，应该比较难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