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之冢”的消失,带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能量波动,只留下无尽的冰冷尘埃和死寂。xR-77观测站的坐标依旧在导航仪上闪烁,但雷蒙知道,那里只剩下一个空壳。真正的秘密,已然随着那三个被星尘同化的幸存者和古老的“回响”一同隐去。
“夜枭”侦察舰悬浮在尘埃云中,如同迷失在时间之外的孤舟。
“我们……现在去哪?”查尔斯少尉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刚才的经历太过震撼,颠覆了他对宇宙的认知。
鸦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雷蒙。她的眼神依旧冷静,但深处也藏着一丝探寻。作为战士,她习惯于明确的目标和敌人,但“回响”所揭示的真相,让敌人变得模糊,让目标变得近乎哲学。
雷蒙闭上眼,意识沉入权限光球。淡金色的光芒在体内流转,与怀中星尘罐那冰冷的记录能量相互萦绕。他回忆着“摇篮”的箴言,回忆着“记录者之冢”的浩瀚信息流,回忆着与塔尔科斯、哈斯克、“管家”的每一次交锋……
秩序的高墙终将倾颓,混沌的浪潮终会平息。神族对抗“无”的结果是自身的僵化与最终的陨落。学会追求终极知识,却可能坠入疯狂的深渊。“暗影之眼”目的不明,但其冰冷非人的本质令人不安。
对抗无效,屈服即是灭亡。
那么,那条“动态的狭缝”……
它不应该是一个固定的地点,一个终极的答案。那本身又成了一种“固化”。
它应该是一种……状态,一种方法。
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需要不断的调整、平衡,在秩序与混沌之间,在存在与虚无的边缘,找到那瞬息万变的、唯一的立足点。
这需要极致的掌控力,需要对规则最深的理解,也需要……拥抱不确定性的勇气。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导航星图上。代表“概念掠食者”活动区域的红色标记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大,如同蔓延的瘟疫。代表三大势力控制区的色块彼此碰撞、渗透。而在那些广袤的、未被染色的区域,无数像xR-77这样的微小光点散布着,代表着未知、风险,也可能代表着……可能性。
“我们不设定最终目的地。”雷蒙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我们行走。”
“行走?”查尔斯疑惑。
“是的,行走。”雷蒙指向星图,“去这些地方,这些被遗忘的角落,这些冲突的边缘地带。我们去观察,去介入,去平衡。”
“学会想要固化他们的知识,我们就去释放变数;‘掠食者’想要吞噬一切,我们就去守护秩序的火种;联邦与虫群想要扩张,我们就去制造缓冲……”
他看向鸦和查尔斯,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们不去建造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而是去做一个……调整天平砝码的手。哪里失衡,我们就出现在哪里。不追求彻底消灭某一方,而是维持一种……危险的、动态的均势。”
“在这不断的行走与平衡中,去理解秩序与混沌如何共存,去找到那条属于我们,也可能属于这个宇宙的……‘狭缝’。”
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没有基地,没有援军,以一艘小小的侦察舰和三人之力,妄图在席卷星域的宏大冲突中扮演平衡者的角色。
但鸦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兴奋的弧度。这比单纯的逃亡或盲目的对抗,更符合她的风格。
“听起来……很有趣。”她简短的评论,已然表明了态度。
查尔斯看着两位长官,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我……我跟你们走!”
“那么,第一个目标……”雷蒙的手指在星图上移动,避开那些明显的危险区域,最终落在了一个位于联邦与虫群控制区边缘、近期有多起冲突报告的小型星系,“这里,‘灰烬走廊’。根据零星情报,那里有一个小型人类殖民地在联邦撤离后艰难求生,正面临虫群侦察部队的威胁。”
一个微不足道的地点,一场微不足道的冲突。
但正如“回响”所示,宏大的改变,往往始于微小的变量。
“设定航线,前往‘灰烬走廊’。”雷蒙下令。
“夜枭”侦察舰引擎再次点亮,调转方向,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驶向了那片充满冲突与未知的星域。
雷蒙回到自己的舱室,拿出那个星尘罐。他不再试图去“解读”它,而是尝试用自己的权限能量,去模拟、去共鸣那种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记录”般的状态。
淡金色的光芒与冰冷的白光交织,在他掌心形成一个极其不稳定、却又顽强维持着的微小能量漩涡。它既不完全有序,也不彻底混乱,仿佛在生与灭的边缘持续舞蹈。
【权限同步率:13.2%】
【对规则本质理解加深。】
【特殊权限【???(未定义)】活跃度提升。】
神族界面闪过信息。
未定义……
雷蒙看着掌心的漩涡,若有所思。
或许,这条“狭缝”,本身就不该被“定义”。
他需要的,不是掌握某种终极力量,而是获得在永恒的动态中,维持“存在”的……技艺。
侦察舰在超空间航道中平稳航行。
前方,是战火、混乱,以及……那渺茫却真实的,狭缝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