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福湘莹伤势初愈,便领着翎儿重返书院。
甫至书院,便闻听同窗间议论纷纷,蓝瑛儿已然许配人家,日后将不再来书院,只安心待嫁。
福湘莹闻言,仅淡然应了一声,甚是不以为意。
然翎儿却是若有所思。
福府大爷的书房中,福家大爷福煜堂刚自外地归府,他捏着眉心,满脸倦容道:
“你小子办事,依旧如此稳妥。此次湘儿之事,劳你费心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若不给些警告,便不知何人给她们饭吃了。”
“升米恩斗米仇,并非人人皆知恩图报。”
“嗯,似你这般唯恐占福家便宜之人,我亦是生平仅见。”
“您若不累,便去陪陪夫人吧,我还有事忙。”
“嘿,你这小子,又嫌我唠叨。夜间一同小酌一杯?”
“改日吧,瞧你那两眼无神、眼下乌青之态,我怕和你出府再吓着胆小之人。”
青佑言罢微颔首,便径直出了书房。
“这小子,分明关心人,却不好好说。罢了……去找夫人,让夫人好生怜惜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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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翎儿于福府的生活充实而有序。
黎明即起,练武不辍,辰时半又至书院听课,午时趁福湘莹小憩之机,她则研习浮水之术,午后于刺绣房勤习刺绣,夜间则读书习字。
福湘莹亦不禁为她的毅力所折服,二人相处日久,福湘莹方真正领略到翎儿卓绝的学习能力。
“翎儿,若你能早些开蒙,如今必定已成女秀才了。”
“可我有一事不解,你一女子,能读书习字已实属难得,何必每日与青佑辛苦习武?终日归来,浑身臭汗,哪有女儿家的样子。”
翎儿微微一笑,缓声道:“先生言,强身健体乃立才之本,我不求治国安邦,唯愿遇到危险时,既能自保,也可护得身边之人周全。”
福湘莹闻她此语,心中触动。因上次惊马受伤之事,翎儿一直自责未能护她周全,如今于练功一事上更为用心。
她身上纯善且坚韧的品性,深深吸引福湘莹,初始对她的那一丝轻视已荡然无存,不知不觉间,已视其为知己。
然而亦有令翎儿无计可施之事,她于学习浮水之际,遭遇了莫大的阻碍。
每每闭眼入水,眼前的黑暗与耳畔咕咕的水声,便令她陷于无尽之恐惧中。因而数度为水所呛,乃至教授浮水的婆子亦一时无计可施,遂只得将此事回禀青佑。
青佑闻言,只觉心口一阵刺痛袭来。
待赏了那婆子,便让她退下,那婆子得了好处,自是喜笑颜开而去。
当晚青佑便认真拟了数十份周详的计划,决意亲助翎儿克心中的恐惧。
次日午后,他便帮翎儿告了假,带她来到郊外的山谷中。
“翎儿,你既怕水,那我们便先与它熟稔,继而亲近它,最后方融入其中。”
“今日我们便在这河中戏水捕鱼,我要让你知晓它并不可怕。”
翎儿目光坚定:“好。”
将事先准备好的网兜递于翎儿:“咱们今日便比比,谁捕的鱼多?晚膳便食炙鱼。”
“只有一个网?难不成你想徒手与我比试?”
就见青佑行至一大树旁,折下一根树枝,以随身携带的匕首将一头削尖,“瞧,我用这个即可。”
二人一同步入溪水中,溪水清澈见底,最深之处刚及膝盖,二人于水中行走自如。
未几,青佑便捕获两条巴掌大的鱼。
翎儿不甘示弱,忽见一条罕见的大鱼,她悄然靠近,岂料小溪中的鱼异常灵活,在溪水中快速穿梭,翎儿紧跟其后,一时难以将其捕获。
忽而脚下踩及苔藓,眼见便要栽入水中,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一只胳膊:“莫慌,有我在,必不会使你再坠入水中。”
“嗯,只可惜让那条大鱼跑了。”
“等着,我再给你捕条大的,跟着我定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二人说着话,那条大鱼却去而复返。
“嘘,莫要动,网兜给我。胆敢戏耍翎儿,且看我给你报仇。”
“呵......”翎儿发笑,心中亦隐隐期待。
哗啦一声,青佑轻而易举便网住那条大鱼。
翎儿于一旁欢喜鼓舞:“青佑哥真有你的。”
“且等着,上了岸,我便将它炙烤了给你当晚膳。”
“哈哈......”
又过两日,青佑携翎儿来到了更远的一座山林。
二人一路翻山越岭,最终抵达一处深堑,眼前蓦然呈现一条壮丽的瀑布。
瀑布之下有个深潭,潭水恰似一面明镜,可见鱼儿在其中悠然自得地畅游。
青佑领着翎儿穿过瀑布下的溶洞,洞中潮湿阴凉,雨雾般的水珠浸湿了二人的发丝,翻山越岭带来的一身热气瞬间消散。
青佑牵着翎儿的手,靠近瀑布之下,耳边皆是簌簌的水流之声。
“翎儿,闭眼,想象自己此时便在水中。”
翎儿依言闭上双眼,霎时,耳边的水流声和水雾浸湿皮肤的触感骤然变得清晰。
翎儿不禁紧张地攥紧青佑的手掌。
“莫慌,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用我教你的方法吐纳,你会嗅到水中独有的清新气息。”
“你再仔细聆听,耳边那咕咕的声响,是鱼儿在水中嬉戏……”
耳边低沉的嗓音逐渐消逝,翎儿缓缓抬起头颅,任凭那细密的水珠洒落面庞。
簌簌声、滴答声、咕噜噜声交织在一起,原来它们竟是如此的悦耳动听,自然而纯净,她的内心缓缓归于一片宁静,唇角扬起释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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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克服了对水的恐惧,翎儿学习浮水便如鱼得水,不过半月有余,她已然能够在水中自在畅游,欢快得犹如一条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