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建国收敛心神，认真回答：
“明年主要是夯实基础，稳中求进。
一方面，升级现有核心产品（微波炉、电视机），提升性能和可靠性；
另一方面，深度整合和优化供应链体系，推动关键零部件标准化、通用化，这活儿很细碎，但至关重要，关系到长远成本和质量。新产品研发…”
他斟酌了一下，说到：
“会有1-2个，但不会是颠覆性的，以完善现有产品生态为主。”
他敏锐地察觉到种苹果部长眼中一闪而过的、被今年巨大成功“养刁了”的期待，立刻又补了一句，带着点半开玩笑的试探：
“难不成…领导打算给我们个机会，去碰碰…汽车生产线？”
他明白必须适时“刹车”，不能把领导的胃口吊得太高，否则压力山大。
种苹果部长闻言，果然哈哈一笑，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消散了不少：
“汽车？哈哈，你小子胃口倒不小！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把眼前这一摊子夯实了，比什么都强！研发的事，急不得，也拍不得脑袋！”
他肯定了党建国“稳扎稳打”的思路。
送走如释重负又满载而归的种苹果部长，党建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刘飞则像完成了某种仪式，立刻恢复了“生产督军”的本色，招呼一声便匆匆赶往车间坐镇——那里才是他感到踏实和掌控力的地方。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党建国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繁忙的厂区。
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明年的路，该怎么走？
核心技术的护城河要挖深（微波炉、电视显像管）。
供应链的优化是场持久战，标准化的骨头最难啃。
洗衣机要尽快量产，空调项目是未来的重头戏，但车用空调的技术门槛…
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汽车梦…东汉斯的精密机械，何时才能引进？
更关键的是，如何在完成巨额上缴任务、移交成熟业务后，继续保持团队的凝聚力和创新活力？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足够的利润空间，很多事就难以为继。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如同窗外的寒风，凛冽而真实。
伤脑筋啊！但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一条在1950年代贫瘠土壤上，试图种出现代工业奇迹的荆棘之路。
他揉了揉眉心，眼神却愈发坚定起来。
与此同时，在万里之外的鹰酱马萨诸塞州沃尔瑟姆市，雷神公司（Raytheon）微波炉事业部的负责人罗伯特·波特（Robert porter），正经历着他职业生涯中最具羞辱性的一刻。
他那间铺着厚地毯、装饰着现代派画作的豪华办公室里，此刻气氛却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并排放着两台来自遥远东方的“brother”牌微波炉：
一台光洁如新，银灰色的外壳流线型设计，控制面板简洁而富有科技感；
另一台则被彻底拆解，精密排列的电路板、小巧高效的磁控管、设计精巧的波导系统……
所有零件如同等待解剖的尸体，赤裸裸地展示着对手的精湛工艺。
波特拿起那份刺眼的销售报告，又重重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指着那台完好的“brother”，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几乎是在咆哮：
“告诉我，邓波利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样一台…一台堪称工业艺术品的机器，集成了如此高效的磁控管、精准的定时温控、人性化的操作界面…它…它在零售市场只卖499美元？！你确定小数点没点错吗？！”
销售主管埃德加·邓波利特（Edgar dumbolter） 站在桌前，脸色同样难看。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声音干涩：
“是的，波特先生。千真万确。499美元。而且…它的加热效率、温控精度、噪音控制…全方位碾压我们那台笨重如冰箱、售价高达3000美元的‘雷达炉’（Radarange）！上帝啊，这简直是…一场灾难性的降维打击！”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挫败感。
“ShIt！” 波特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昂贵的咖啡杯跳了起来，“那群坐在实验室里、只知道伸手要预算、每年浪费公司几百万美元的废物！研发部！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吗？！为什么他们搞出来的东西又贵又蠢？为什么他们就设计不出这么漂亮、这么便宜、这么好用的东西？！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浪费股东的钱吗？！”
他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在房间里燃烧，矛头直指公司引以为傲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无能的研发部门。
邓波利特心中为研发部的同仁们默哀了一秒，但更多的是对自身处境的忧虑。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波特先生，更糟的消息是…董事会…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我听到风声，他们认为家用微波炉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市场前景黯淡，投入产出比极低…很可能…在下次预算审议时，会直接砍掉我们这个项目。”
他观察着波特的反应，这无异于宣判了波特职业生涯的死刑。
“法克！法克thE boARd！” 波特彻底失控了，像一头被困的狮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们这群只盯着季度财报的蠢货！鼠目寸光！他们根本不懂！这不是一个小玩意儿！这代表着未来！代表着家庭厨房的革命！砍掉它？这是在亲手埋葬雷神未来在民用电子市场的所有可能性！这是自杀！愚蠢的自杀！”
他声嘶力竭，仿佛在向无形的董事会宣战。
邓波利特内心腹诽：说得义正言辞，但恐怕更担心的是你自己的职位和期权吧，我可怜的老板？ 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职业性的冷静：
“还有一个关键信息，波特先生。我们目前北美总代理的‘brother’品牌特许经销权，只签到了明年4月30日。到期后，花落谁家，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