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盯着裂缝里渗出的海水，发现那些积攒的蓝雪正在发光。
我使劲甩了甩头，以确定这不是幻觉。
我蹲下，隔着橡胶手套都能感觉到它们在发烫。
“这不对劲。”
我摘下手套，指尖刚触到那些蓝色结晶就猛地缩回。
手指沾上的粉末立刻灼烧出红痕，海风裹着苦杏仁味灌进鼻腔。
昨晚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警告突然在脑子里炸开：“火山灰与海洋微生物反应……酸雨前兆……”
小七的爪子勾住了我的裤脚，它看上去似乎精神好了些，正用后腿疯狂抓挠那个用渔船雷达改装的信号接收器。
铁皮箱表面已经布满爪痕，而它往常从来不会这样，除非……除非感知到某种人类察觉不到的危险。
“乖，别抓了，让我看看。”
我抱起它，一团温热忽然溅在手背上。不是海水，是血。
小七粉色的鼻尖挂着血珠，琥珀色瞳孔里映出我瞬间惨白的脸。
“你到底怎么了呀？求求菩萨千万别让你感染……”我哇哇大哭，把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一切糟糕的情绪发泄出来。
小七在我怀里不动，怔怔地望着我。
渔船的柴油味变得很刺鼻。我感到头晕，抱着小七踉跄着冲进船舱。
空气湿度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而我们的鱼油存量还不到半桶。
生锈的铁桶突然发出“咚”的闷响。我转过头，桶壁上的锈斑扭曲成熟悉的人形轮廓。
萧烬的脸在斑驳铁皮上浮现，檀香味压过了船舱里的腥臭，他修长的手指蘸着桶底残余的鱼油，在霉迹斑驳的舱壁上画了个完美的“n”形。
“防护罩……”
我下意识摸向颈间的吊坠，那枚刻着“7”的不锈钢螺母，是上次梦境他留下的。
一个巨大的海浪让船上的铁桶倾倒，残留的鱼油混合物在甲板上蜿蜒，顺着流向堆着帆布的角落。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用我在哥哥那儿学过的所有知识。
体温计在打火机火焰下爆裂，船员老赵的咒骂声从船舷传出：“疯女人！最后两支体温计——”
“水银柱上升速度比正常快三倍。”我打断他，将简易湿度计举到渗水的舱壁旁，“酸雨浓度足以在二十分钟内蚀穿帆布。”
幸运的是，那些高烧和鼻血对小七的影响并不大，它迅捷地从我肩上跃下，叼着半卷防水胶带摔进鱼油桶里。
我把胶带缠在裂缝处，远处海平线暗了下来。
我站起来朝前望去，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数以千计的海鸟同时腾空，它们翅膀拍打的声音连成一片死亡的潮汐。
最前排的鲣鸟直直坠入了泛着铁锈色的海水里。
我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死死扒着船舷，指甲抠进木缝里。
“操！”
那群鸟疯了。
不对，他们是要命。
黑压压的翅膀像被什么东西从海里拽住，扑棱几下就笔直栽进了水里。
最近的几只鲣鸟离船不到十米，砸在海面上发出“噗通噗通”的闷响，羽毛瞬间变成焦黄色。
“酸雨！”我反应过来，扭头就往舱里冲，“老赵！帆布！鱼油！现在！”
老赵正蹲在柴油桶旁边啃压缩饼干，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急个屁，雷达上啥也没有……”
第一滴雨砸在甲板上。
“嗤——”
就像热油泼进煎锅。
我们同时低头，看着钢板冒出白烟，眨眼间蚀出个硬币大的窟窿。
“我日！”老赵的饼干掉了。
十分钟前，我蹲在舱底翻手机相册，虽然海上没了信号，但我存着几百张截图。全是写末日小说时查的资料：怎么用鱼油防酸蚀、怎么用帆布做隔离层......
评论区总骂我“瞎编”，可现在每张图都在救命。
“别慌！脂肪酸中和反应......”
我哆嗦着念手机上的化学公式，把最后半桶鱼油泼在帆布上。
小七在旁边打喷嚏，它还在流鼻血，血点子溅在油布上，立刻被吸收成暗红色花纹。
老赵突然挤过来：“给我留点！”
他手里攥着救生衣，眼神飘忽，我猜这老油条想独吞，抄起钢笔就抵住他喉咙：“退后。”
笔尖戳进他皮肤半毫米，墨水流进衣领。这支笔是哥哥送的，现在成了最趁手的武器。
老赵瞪我：“你他妈——”
“嗤啦——！”
船顶传来撕裂声。
酸雨来了。
雨幕像透明的硫酸瀑布浇下来。
“趴下！”
我拽着小七滚进帆布底下，鱼油味混着酸雾灌进鼻腔，辣得眼泪直流。
帆布被腐蚀得“滋啦”响，但奇迹般没破。资料没骗我，鱼油真的能扛住！
我刚缓口气，小七突然挣脱我，窜向甲板。
“回来！”
它叼着不锈钢盆冲进雨里，眨眼间浑身毛就被烧秃了几块。
盆接满雨水时，盆底“咔咔”浮出锈斑。
“小七！”
我正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小七就迅速跑了回来，我抱着它，检查它的烧伤，好在只是毛掉了几块，没伤到皮肉。
老赵在帆布那头惨叫：“老子的鞋！”
他橡胶鞋底融化成黑色黏液，露出血糊糊的脚掌。
我忽然想起文档里红色加粗的字：【酸雨含特殊微生物，接触伤口会导致溃烂】
“脱袜子！用鱼鳔裹住！”我扔给他早上杀的鳕鱼内脏，“捏紧！别让血漏出来！”
他边骂边照做，而我则盯着小七咳在盆里的血——不是鲜红，是诡异的蓝。
和昨晚梦里萧烬眼角流的液体一模一样。
雨声里混进了其他声音，是震动。
小七的耳朵猛地转向东南方。我也听见了，那种规律的“嗡嗡”声......
“有别的船？”我不由得问。
“不是渔船，是tS-7追踪艇的特制引擎。”老赵大声说道。
“又来了！”我叹口气。
“防护罩撑不了第二次攻击，得做个更大的诱饵。”
老赵坐在地上笑：“小作家还挺能耐？”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往反方向走去。
这时，我看清在他后颈有个硬币大的“tS-7”纹身，正在往外渗血。